身为皇帝近臣,从而能够站在帝国中枢,徜徉在权力的最顶端,诸遂良心中是有着抱负的。

      谁不想大权在握、一呼百诺?

      谁不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诸遂良于文学一道已然成为天下少数之翘楚,享誉天下、文名颇著,并且因而得到李二陛下之青睐,自认为乃是世间第一等的人才。宰辅之位杜如晦曾居之,房玄龄曾居之,李绩亦居之,或许将来连房俊那等小儿亦可居之……凭什么自己不能居之?

      即便不能居于宰辅之位,可是左右朝堂政局、称量天下官吏这总该使得吧?他自认不必任何人差,所缺乏的也只是一个展示才能的机会而已。只要机会降临,自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所以他才会屡次对朝政、军务横加干预恣意指点,就是想要在李二陛下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他不愿一辈子只能做一个皇帝的近臣,依靠“谗言媚上、投其所好”来维系自己的地位与家族的富贵!

      然而事与愿违,却又屡次遭受斥责于排挤。

      没错,他将接二连三的遭遇视为一众文臣武将对他的忌惮,故而联起手来排斥他,以保住各自手中的权力不被他这个皇帝近臣所染指。

      如此,心中岂能意平?

      一股怨气在胸臆之中滋生决荡,一则为李二陛下之识人不明,自己空有满腹才华却得不到重用之机会,再则亦愤恨李绩、苏定方等人之排斥异己、心胸狭隘,不肯承认自己治世之才能。

      但是在李二陛下面前,他却不敢将这股怨气表露出一分一毫。他跟随李二陛下多年,深知这位帝王是如何的雄才大略、英明烛照,看似随和的代表之下,是深入骨髓的乾纲独断!

      一旦被李二陛下查知自己的怨气,很有可能将自己远远的放逐出去,再不许自己靠近帝国之中枢。

      前番因为魏徵手稿之事而遭受贬谪,那是他一生从未经历过的灰暗阴霾,多少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使得他饱受挫折,这一生一世都不愿意再经历一回。

      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隐忍,只要隐忍下去,终有一日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机会,从此正式攀上帝国权力之巅峰。

      当然,他自己亦深知一切权力富贵尽皆来自于皇权……

      *****

      九月廿三,清晨。

      凋零的树木、枯黄的野草尽皆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江水奔流,远方的山峦也不复盛夏之时的郁郁葱葱,草木凋敝,露出红褐色的山体,远远看去愈发显得丑陋荒凉。

      无数水师舰船在鸭绿水上一艘一艘的挤在一处,犹如鱼群猬集,彼此之间以铁锁相连,减少晃动,一块块宽厚的木板搭在船上,每块木板上都有楔子连接,好似一座坚固的桥体。

      一夜时间,这样一座宽大稳定的浮桥在鸭绿水上搭起,天明时分,一部部唐军开始按照各自单位在鸭绿水北岸集结,快速渡河。

      最先过河的便是薛万彻、阿史那思摩两人麾下的骑兵,这次依旧承担先锋之任务。数万人马渡河之后,在南岸稍作整顿,便即扬鞭南下,两路大军一路沿着海岸线的平坦地带向南,一路绕道东边自山岭之间传阅,齐齐杀向数百里外的平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