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愈发不解:“可咱们附和谁的利益?”

      宇文士及道:“自然是陛下的利益。”

      尉迟恭瞪着眼睛,完全听不明白,咱们前些天还差点灭了东宫太子,行径几乎与谋反无异,陛下能够念着旧情不予追究已经算是宽宏大度,咱们也只能夹着尾巴过活,唯恐行差踏错招致灭顶之灾。

      怎地还代表了陛下的利益?

      此刻尉迟恭手中的军队乃是关陇门阀最后的倚仗,所以宇文士及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咱们施行兵谏、废黜太子,为了是咱们自身的利益,并非谋反,这一点陛下是清楚的,时至今日所受到的损失已经足以弥补过错,所以陛下才会放咱们一马。但是如此一来咱们虽然实力大损,却并不依附于魏王或晋王其中任何一方,成为特立独行的那一个,所能倚仗的唯有陛下……在这个陛下尚未决断的关头,唯有咱们才能够保持中立,不偏不倚,不会倾向于任何一位皇子。”

      任何一方依附于某一位皇子,都会影响陛下对于立储的判断,毕竟陛下需要考量每一个皇子所代表的势力、派系,以及这个势力、派系的根本利益。

      但是关陇门阀如今乃丧家之犬,根基几乎尽数拔起,只能彻彻底底的倚仗李二陛下,如此自然从纷乱的派系当中脱颖而出,愈发能够被李二陛下委以重任。

      尉迟恭终于听明白了,当即精神一振:“是否需要吾即刻入宫,自请率军入京宿卫宫禁?”

      宇文士及赶紧摇头:“万万不可!当下咱们虽然不予任何一方有所瓜葛,但陛下猜忌之心未必尽去,越是主动,便越是惹得陛下怀疑。你且在家等候消息,傍晚时分吾即入宫,稍后自见分晓。”

      尉迟恭重重点头。

      关陇起兵覆亡东宫废黜太子,他是最冤枉的那一个,根本不曾深度参预,结果最终却被关陇门阀牵累,原本深受陛下器重、信任的当朝武将之一,且不得不投闲置散,差点连手中的军队都保不住。

      前后落差之大,自然心中耿耿于怀……

      只要陛下依旧信任关陇门阀,那么他尉迟恭便首当其冲被陛下启用,风光显赫之日不远。

      ……

      傍晚时分,宇文士及换上官服,乘车来到太极宫觐见。

      李二陛下刚刚用过晚膳,闻听通禀,蹙眉想了想,便于书斋之内召见……

      君臣落座,内侍奉上香茗退在一边,李二陛下呷着茶水问道:“郢国公这个时候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宇文士及起身,跪伏于地,垂泣道:“老臣自知罪虐深重,之所以苟活于世,只想以惨败之躯率关陇上下回报陛下天恩,洗刷前罪!但请陛下相信,关陇上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贰心,若有半分不忠之心,甘愿千刀万剐、断子绝孙!”

      眼看着一路跟随自己的老臣这般伏地悲泣,李二陛下亦是感触万千,想了想,叹息道:“起来吧,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朕也并未责怪于你。”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关陇为了保证自身利益,悍然施行兵谏欲废黜与山东、江南门阀越走越近的太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长孙无忌之所以敢于起兵,是被自己一步一步逼到了那个地步,更以“假死”欺骗。

      说到底,关陇门阀算不得谋逆。

      对于皇帝来说,只要不涉及谋逆,那么一切罪责都有的商量,何况眼下长孙无忌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