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洎被怼得难受,不过并非发火,当下局势自是以军方为主,不然总不能让他们这些文官冲锋陷阵吧?之所以提及水师不尊号令、擅自行事,乃是为了日后做铺垫。

      皇位稳固、天下承平之时,自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到时候今日在太子殿下面前这一番争执自然会被太子忆起,进而意识到军方的桀骜不驯……

      斗争,从来都不是一时之胜负,更遑论文武之间为了主导朝堂的权力而爆发的博弈?

      不过眼下自是不能退缩,蹙眉道:“所以吾等便坐视江南局势糜烂,极有可能导致帝国南北割据、划江而治?依我看,还是要申饬一番,予以责罚,水师的功绩自然不能磨灭,但应当防微杜渐、惩前毖后。”

      李靖有些不满,沉声道:“即便江南割据,那也是江南士族心无帝国、私利作祟,与水师何干?”

      文武双方,展开激辩。

      刘洎冷笑道:“这一次与水师无关,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这般目无中枢、心无太子、自行其是,早早晚晚酿成大祸,到时候谁去承担责任?谁又能承担得起那个责任?”

      “少说两句吧,”

      房俊敲了敲面前案几,淡然道:“当下时局,自应一致对外,别弄这些勾心斗角的阴损招数令亲者痛仇者快好吧?”

      他对刘洎极度不满,此君自然是有能力的,上任不久又面临剧烈动荡的局势仍能将门下省打理得井井有条,便可见一斑。但此人也有着浓厚的官僚特质,境界太低、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格局不大,放在明清之时是一把党争的好手,但于国无益。

      他素来不耐烦这些内部争斗,除去一分一分耗损帝国元气,又有什么正面作用?只不过人在朝堂,难免利益纠缠,却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与人斗,其乐无穷。

      事实上,身在其中不都也不行……

      李承乾也头痛,不过他性子绵软,当此危机时刻更不愿对臣下呵斥敲打,遂顺着房俊话风,劝阻刘洎道:“二郎此言不错,当务之急自是一致对外,只需剪除奸佞、维系正统,他朝孤登基之时只当论功行赏,惟愿诸位爱卿与孤一道中兴大唐,不负先帝宏图之志!”

      皇帝还没坐上呢,你们争个什么劲儿?

      一直耷拉着眼皮打盹儿的岑文本睁开眼睛,颔首道:“殿下之言正是道理,眼下不仅要提防晋王、伺机攻伐、剪除奸佞,也要将登基之事提上日程,朝野上下今早安排。”

      先帝如今停灵于昭陵,尚未下葬,待到下葬之日必须由新皇扶灵,否则不祥,也不合礼制。

      更何况当下晋王拥兵固守潼关,未来局势如何暂且未知,早日登基、确定皇位,也好安抚天下人心,占据名分大义,对己方士气之增长、对晋王士气之打击,极为重要。

      不好拖延。

      如此谏言,自是获得在场诸人一致认同。

      李承乾也很是振奋,距离皇位一步之遥,九五至尊、手执日月,谁能淡然处之?不过旋即想到父皇暴卒驾崩,雉奴引兵反叛,关中危急、江南糜烂、朝臣各有立场私心作祟,一时间又是黯然神伤,潸然泪下。

      胸中压力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