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义府咄咄紧逼,房俊依旧岿然不动、神情淡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房家湾码头每一寸土地皆乃由房家出资购买,文书、地契皆一式多份,分别由买卖双方及京兆府备案,谁有质疑,可随时查阅。”

      他只解释了关键的地皮归属权问题,却没有提及李义府弹劾的“来历不明之人口”,这些年大唐南征北战,尤其是水师纵横大洋灭国无数,间接或直接控制的东洋、南洋番邦不计其数,人口贩卖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诸如突厥人、新罗婢、昆仑奴都是整个大唐都极受欢迎的“产品”,相比于被世家门阀以及整个帝国视为根本的大唐百姓,那些外洋贩卖而来的奴隶又勤快、又廉价,谁能不用呢?

      这些奴隶是不可能逐一在官府衙门里备案的,往往备案一个,私底下却贩卖十个,只要有一个名目上的交税就足以,民不举、官不究,视作常态。

      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解释不清楚。

      然而话说回来,这种事早已形成潜规则,纵然房俊有所触犯,也当不得大事,只要不曾私豢汉人奴隶,顶了天就是罚金抵罪。

      但是很显然,正所谓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单一罪状或许不能扳倒房俊,但十件、二十件呢?

      李义府申请有些亢奋,站在太极殿上,背对群臣、面对皇帝,慷慨激昂、指点江山,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成就,今日虽然只不过作为御史台推出的“一把刀”,却也让他体会到了站在帝国最高权力机构的感受。

      令人着迷……

      李义府昂首挺胸,言语铿锵:“此次封堵潏水决口,处置尚算及时,严格来说工部衙门无过有功,毕竟是天灾嘛,防不胜防……然则越国公在人口匮乏之时却悍然调动玄武门外驻军,未曾觐见请示陛下,也未曾经过军机处商议,更未有兵部公函下发……此举固然使得决口尽早封堵,却使得军国社稷处于危险之中,犯下的乃是夷灭三族之罪!陛下明鉴,微臣自然不认为越国公有谋逆之心,但这般私自调动军队若是不予以严惩,日后人人效仿之时,君王安危何在?社稷安危何在?还请陛下颁旨,诏令三法司审查此案,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殿内落针可闻,无论哪一方、哪一派,在李义府弹劾房俊“私自调动军队”这一项罪名之时,都紧紧闭上嘴巴。

      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李承乾觉得房俊有“功高盖主”之嫌,那么趁此机会打压房俊、收拢兵权正当其时,谁敢沾边谁就要被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的觉悟;反之,若陛下对房俊信任依旧,当真存着“朕与爱卿共富贵”的初衷,那么这就不算事儿。

      毕竟房俊私自调兵乃是为了赈济灾情,不算公器私用……

      但是谁知道陛下心中怎么想?皇帝这个职业可以使得人心狭隘、猜忌日重,“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说而已,当年胸怀四海。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到了晚年之时,不也是喜怒无常?

      李承乾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察觉到他此刻需要以如何回复李义府来表达自己对待房俊的态度,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淡然问道:“可还有没有?”

      李义府:“……”

      已经将最为重要的“私自调兵”放在最后作为压轴,这还不够?

      “陛下明鉴,上述之事已经由御史台仔细甄别、调查取证,俱属事实,置于其他一些罪状不过捕风捉影而已,暂时尚无实证,故而御史台暂且不予弹劾。”

      “嗯,越国公可有什么解释?”

      诸位大臣的目光都看向房俊,却见到房俊并未开口,而是自怀中掏出一摞奏疏,目测有七八份之多……

      一部分大臣疑惑不解,这厮是早已针对自己被弹劾之罪状分别写好了辩解之词,亦或是请罪的奏折?总不能老老实实就认罪吧?

      但有一些贞观朝的老人却恍惚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久违的记忆涌上心头,顿时面色大变,尤其是一些难言清白之人更是一个个瞪大眼睛,心脏不争气的飞快跳动,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