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自书案后走出,上前拉着王德的手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命人奉上茶水,笑道:“最近江南那边送来一些礼品,回头本官让人挑拣一些给总管送去府上,不必推辞,只是些关中少见的稀罕玩意儿,不值钱。”

      都这么说了,王德自然不好硬是拒绝,感激道:“房驸马何必这般破费?家中侄子那件事多亏房驸马安排,前些日子来信提及,言语之中满是感激,老奴这边还未给您道谢呢,反倒还要收您的礼物……”

      王德的老家便在苏州虎丘附近,他少小入宫,并无后嗣,但家中尚有一位兄长,以及一众家眷。

      只是侄子们仗着他亲近帝王的威风整日里横行乡里,没少让王德担忧上火,房俊筹建华亭镇之时,便将其中最顽劣的一个侄子征辟过去,虽然官职不显,却总算是一份正经营生,如今也愈发出息,这件事王德一直记在心中,却总觉得言语之间的感谢太过敷衍苍白,总要寻觅一个时机偿还了这份恩情才是。

      房俊随意说道:“总管大可不必,人与人相处,还是少些算计的好,触手可及的帮助又何必去斤斤计较付出与回报?太过功利,人心反而疏远。你整日里在宫内侍奉陛下,在外人看来固然位置显赫深得君心,然则却也有诸多为难之处袖手无策。令侄那件事对于本官不过是随手为之,可若是你去操办,难免要求到旁人头上,即便问心无愧,总归让人有以权谋私之嫌。”

      一番话入情入理,说得王德感慨万千。

      都说房俊是个棒槌,可是在他看来,再也没有几个比房俊更会做事、更会做人的了……

      王德展颜道:“既然二郎如此说,那老奴也就舔着脸,结下您这个忘年交?”

      房俊大笑道:“正合吾意!”

      说实话,对于太监这种生物,房俊一直缺乏好感。

      并非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而是古往今来的史书上,对于太监大抵都没有什么好话,纵有郑和那般威武霸气扬威异域的千古传奇,可终归凤毛麟角,大多还是蝇营狗苟阴私刻薄的玩意。

      而王德此人却是少有的稳重磊落,说是君子可能差了点儿,但绝对不同于房俊以往对于太监的认知。

      再加上这人的身份,自然要好生结交一番……

      寒暄一阵,房俊问道:“未知陛下唤我入宫,有何吩咐?”

      虽然不知何事,但显然不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否则王德也不会与他在这边优哉游哉的喝茶……

      王德沉吟一下,环顾左右,见近前无人,这才俯身微微向前,压低声音道:“陛下近日时常召见一些方士,询问炼丹养生长生不老之术……”

      房俊瞠目结舌:“长生不老?”

      王德面现忧虑,点头道:“不错。”

      房俊觉得脑仁儿疼……

      是不是所有的帝王在享受到人世间最极致的权力之后,都会向往着能够成仙成佛长生不老,将这份权力永远的掌控下去?

      好像历史上李二陛下的确弄了不少道家方士在皇宫里炼制丹药探讨长生之术,不过那大概实在第一次东征高句丽铩羽而归之后,据说李二陛下还在阵前被高句丽人射中一箭,导致箭疮频繁发作,这才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仙道。

      现在东征尚未开始,这位大帝估计尚未认识到人生苦短、寿元有限,怎地就开始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