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旧却完好的笔记,写满了澄心的一生。

    “六月六日,初晴时雨。下山化缘归途中,于山间草棚避雨,遇樵人猎户,相谈甚欢。叹民生多艰,化缘所得赤豆煮而分食。檐前滴水,花草共沐。风雨一庐,佛在人间。”

    “八月初九,久旱无雨。水井干,稻禾绝,农人上山求水。携僧众以竹筒搭水渠,引升龙潭水下山,解山民燃眉之急。有僧人吝惜潭水,吾驳之。法雨之泽,岂在一寺之中?”

    “十月十五,山民有急疾,入寺求助。以香油钱十五贯施之,发愿食野豆一年为其祈福。体肤之苦,灵台之拂。”

    ……

    在陆景文雅精确的翻译下,一位全心向佛的高僧形象跃然纸上。

    闻茵、济严静静听着,无人发话。

    在笔记的后半本,似乎越来越艰涩。

    写下这些艰涩笔记时,澄心应该有三十岁了。

    “七月初一,独行山中。见兰,问起空性如何,答曰缘起性空,应无所住。云随心起,夏与溪长。”

    陆景读到这一段时,微微怔了怔。

    “行之,怎么了?这一段有什么异样么?”闻茵问。

    听起来,似乎只是某日在山中独行的经历和感受。

    陆景微微皱起眉头,继续往下读。

    “七月初七,空山雨后,遇兰。同行,问缘。答曰,缘是你我,是芸芸之中一回眸。阴阴夏木,啾啾黄鹂。”

    陆景读罢,又皱了皱眉。

    闻茵看向陆景,她也好似心有所感。

    又往下读。

    “枯坐,悟禅。夜半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

    陆景沉沉叹了一口气。

    闻茵问:“到底怎么了?别打诳语了。”

    陆景道:“以我凡人之心揣度,澄心大师此时恐怕是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