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宁无忧没有坚持回刀宗。他留在天之道的住处,甚至没有住在隔壁的小屋子里,天之道枕在他膝盖上,累得睡着了。

    他们草草逛完了搭出来的集市,天之道对于人多热闹的地方显得苦恼,于是又去了从前去过的风景秀丽之处,宁无忧陪他爬了山,又从山上下去,天之道不知不觉把实话说了出口——宁无忧的针线活,委实入不了眼,但是做都做了,放在衣柜里,不知为什么,有一天他也就拿来穿一穿了。

    宁无忧笑着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天之道想了一会儿说,我相信你,下次还能做得更好。说完闭上了眼睛,宁无忧笑了笑,承诺冬天之前一定给他做一些衣衫送来。

    山上很冷,宁无忧很快就后悔衣服穿少了,天之道坐在山上孤零零的石头上,月光慷慨的落下大片水一样的流银之色,风吹过身边,又卷向半空,仿佛连同尘世一起回了天上。

    宁无忧等了很久,没有出声,天之道望着夜空,他等得太久,也抬起头,望着人间最是美满的一轮圆月。

    这一夜是如何结束,宁无忧已经不记得他们下山之时的经过,只是天之道一直牵着他的手,似乎知道此时此刻下山,一个人很难走。

    宁无忧并无这样的忧虑,长到十七岁,他早就知道有些困难他不需要别人照顾也能解决。人们亲切的对待他,他也能全盘接收,他并非存心去顾及旁人的目光,当一个规矩到挑不出差错的地织。

    也许隐隐约约的,他知道总有一天,过去人们对他的误解会烟消云散,知道他并非出于美德才顺从听话。为了那一天终究会到来,今日以及之后许久的岁月里,他一样会妥帖的应对,以期无人注意到他心底翻江倒海的苦楚和怨恨。

    剑宗的晚宴散去了,宁无忧没有离开。天之道坚持要洗一个澡才肯睡,洗好了澡,宁无忧站在旁边帮他擦干了头发,此时天之道已经坚持不住半睡半醒的任由宁无忧抱着他去了床榻,一个翻身,枕在了宁无忧身上。

    宁无忧坚持脱了他的外衣,这件衣服很好看,绣的也好,金线暗暗藏在花纹里,多一份太亮太刻意,少了又不够称托华彩,宁无忧费力把衣服铺在了旁边,天之道不满的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力扯了一下。

    天明到来时,宁无忧靠在床柱上小寐了一阵,昏昏沉沉醒来,天之道已经不靠在他身上了,不知何时卷着被子睡得换了个方向,高床软枕,宁无忧疲倦的笑了一下,此刻睡着的天之道沉沉埋在枕头上,真是玉一样的孩子,连信香都让他觉得无害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