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上的这股溃兵少说也得有一万多人,大多都是步兵,为了逃跑,多数人都扔掉了盔甲。
面对这样的对手,羊绣没有半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她一声令下,越骑兵分两路,三千轻骑撒开来,从四面八方向溃兵冲去,角弓拉满,弓弦震颤间箭去似流星,马快如风,锐箭如雨,逃窜中的溃兵被一丛丛的射倒,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丢弃了盔甲的胡人溃兵在这穿飞的箭雨面前显得异常的脆弱,任凭他们怎样挣扎,也逃不过那呼啸而来的利箭,一个接一个被冰冷的箭镞贯穿身体,颓然倒下。胡人溃兵惊恐地尖叫着,没命地四下逃窜,然而不管他们往哪里逃窜,都会被利箭射回来。
在九年前的宁平城之战中,羯胡就是使用这样的战术,以少打多,一举击溃了群龙无首的西晋禁军,二十万西晋军民几乎被斩尽杀绝。现在这场噩梦重演了,轮到他们尝尝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滋味了。
羊绣则率领一千越骑绕过极度混乱的战场,咬着石勒的旗帜不放。那一股羯胡骑兵足有五六百人,跑得飞快,换作别的晋军骑兵,恐怕真追不上他们,但是这一次他们可撞上对手了。
羊绣是何许人也?
超级富婆啊!超级喜欢拿钱砸人的那种!
她给越骑配备的战马都是最优秀的,爆发力和耐力都数一数二,而一个由越骑老兵组成的亲卫团更是清一色的汗血宝马……虽然每人只有一匹,但是这样的配置也足够把人眼球惊爆了。这哪是一群飞驰的战马?这分明就是一堆堆以五十公里时速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黄金啊!
懂不懂汗血宝马的含金量?皇室想搞几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居然整了好几百匹给自己的部下,这手笔真的是太吓人了!
她带着这一大堆黄金一路风驰电掣,转瞬之间便追上了这支羯胡骑兵,向他们发动了进攻。这几百名从洛阳地狱战挣扎出来,昼夜被复仇的怒火煎熬着心灵的越骑老兵个个眼珠子血红,口中发出嘶哑的咆哮,挥舞着兵器争先恐后冲入胡人骑兵中间,疯狂砍杀着这些盔甲不整的胡人骑兵。夔安指挥这股骑兵拼死抵抗,死死顶住羊绣的进攻。然而,不断有越骑部队在干掉那大股溃兵之后赶过来加入战团,双方的兵力差距越发悬殊,夔安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抵挡不住了,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
几名亲兵喘息着对夔安说:“将军,主公已经走远了,你也赶紧走吧,我们为你断后!”
夔安苦笑一声,指向不远处奔驰如飞的越骑将士,说:“你们认为他们会给我脱身的机会吗?别去想太多了,战吧,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止!”说完不顾自己身上多处负伤,舞动马槊策动战马朝着羊绣冲了过去。
羊绣一锤落下,又一名羯胡骑兵军官被敲碎了脑袋。只是她用力过猛,硬生生将锤柄都给震断了。羊绣满不在乎,随手扔掉那半截锤柄,望见夔安舞动马槊接连刺翻了数名越骑勇士,径直朝着自己冲过来,她目光一凝,手往背后一伸:“掷矛!”
马上,一支长约四尺的掷矛被抛了过来。她接住,策马朝着夔安冲了过去。
夔安又刺倒了两名越骑老兵,作为代价,他的左肩被一柄铁锤敲了一下,钻心的痛,当即就抬不起来了。他忍住剧痛,将马槊飞掷出去然后拔出了弯刀,继续向前冲杀。两名越骑并肩向他猛冲过来,两把马刀同时照着他劈来。他横刀格住,强大的力道震得其中一名越骑身体摇晃,失去平衡。夔安顺过刀尖正准备照着那名失去平衡的腋部刺去,然而眼前寒光一闪,一支掷矛破空而来,夔安闪避不及,被击个正着,掷矛正中他的胸口,洞穿了他的盔甲,前胸入后胸出,巨大的力道硬生生将他从马背上撞了下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身体因为痛苦而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蜷成个大虾米。
羊绣策马来到夔安身边,拔出弯刀,探手揪住夔安的头发将他揪起来强迫他朝着洛阳方向跪着,寒声说:“还有什么遗言,尽快说吧,给你十息时间!”
夔安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待死。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原本只是一个低贱的、在西晋权贵眼中如蝼蚁一般的胡人,曾一次次在那寒风呼啸的夜晚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昏死过去,但最终又顽强地醒过来……他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能像无数胡人那样倒毙在路边,然后被人抬到乱葬岗一扔,最后秃鹫飞过来啄食他的肉,野狗跑过来舔他的血,把他啃成一堆白骨。可老天有眼,让他遇上了石勒这么个身负大气运的老大,他们从一个只有十几号人,只能四处打家劫舍的匪帮干起,一步步发展壮大,最终灭掉了西晋,占领了大半个北中国,昔日卑贱的、死在路边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胡人奴隶摇身一边,变成了统兵数万,可以主宰无数人生死的大将军!
人生如此,他还有什么遗憾的?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活到石勒统一北方那一天吧。
他喃喃说:“明公,夔安……尽力了!”
羊绣也不废话,只等了十息,时间一到,马上手起刀落,将夔安的头颅给斩了下来,交给一名亲卫,说:“此乃虏酋石勒麾下大将夔安的首级,你马上给大司马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