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李睿抵达邙山大营。

      北宫静亲自过来迎接,见他带来了两万多人马,不禁拧起眉头:“你哪来这么多军队?”

      李睿说:“哦,我把留守许昌的常胜军也带来了。”

      北宫静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等于将洛阳到许昌之间的兵力全给抽空了,万一胡人派出一支精锐骑兵迂回过去,奔袭宛城怎么办!?”

      说白了,留守许昌的这支军队是她留给李睿的一道缓冲,万一邙山之战失败,胡人狂飙突进,有常胜军守在许昌,也可以给在宛城的李睿争取一些时间,再次征调兵马建立防线也好,带着花了七年时间积攒起来的那批精英和宛城百姓往南撤也罢,都有比较充足的时候去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现在李睿将常胜军调过来,等于主动将这道缓冲给拆了,这让她很生气!

      李睿满不在乎:“我还真就不信面对我们十余万精锐府兵,胡人还有那个余力抽调精锐骑兵玩千里奔袭那套。再说了,就算他们千里奔袭又如何?还有那么多乡兵在,又有众多坚固城镇,他区区一万几千骑兵能翻天不成?”

      北宫静说:“你知不知道,很多投入十几万大军的战役,胜负手往往就是一支一万几千人的奇兵?你这样也太冒险了,赶紧让常胜军回去!”

      李睿说:“那不行,人家来都来了,一仗未打便让人家打道回府,太伤士气了。再说啦,我已经调动九千乡兵组成一群进驻许昌了,不会有事的!”

      见他如此坚持,北宫静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给常胜军安排驻地。

      得知天子御驾亲征,亲临邙山前线后,晋军顿时士气高涨,天子车驾所到之处,都是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不过,司马诠知道,这些欢呼声不是给他,而是给那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他后面的老师的。走到这一步,忠于司马氏的人或许还有不少,但那些忠于司马家的人里绝对不包括这些来自社会底层的府兵。所有府兵都很清楚,他们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大丞相、大司农的功劳,只有这位大丞相、大司农才是真心关心他们的疾苦,千方百计为他们谋取利益的,没有他,朝堂之上怕是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们这些卑微的农夫。没有大丞相,他们一天能勉强吃上两顿饭,过节时能加上一个菜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像现在这样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披上盔甲走上沙场建功立业,那根本就是做梦!

      司马睿也给带过来了。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李睿不管去到哪都得带着,免得他前脚刚走,这家伙就给他弄点动静出来。看着成千上万的精兵劲卒朝着李睿狂热地欢呼,这位琅琊王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小声对身边的王敦、王导等人说:“这个寒家奴,真的成气候了啊!必须及早除掉他,否则这天下就不是司马家的了!”

      王敦暗自冷笑,说得好像没有他,这天下就还是你司马家的一样!笑死,你也把我们这些士族门阀当空气啊?真以为“王与马,共天下”是说着玩的?

      王导淡淡一笑,说:“都是些乡野愚夫而已,见识浅薄,只消一点蝇头小利便可以将他们收买过来。”

      看样子,这位历史上的东晋开国丞相对李睿一手建立的这套制度,以及李睿、北宫静、祖逖等人联手推动的军改所隐藏的巨大威力缺乏清醒的认知。他打骨子里就看不起这些来自社会底层的军士,认为他们愚蠢、贪婪、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只要抛出一点点蝇头小利便足以将他们收买过来。

      不幸的是,绝大多数的士族门阀都是持跟他一样的意见。

      巡视了数座大营之后,天也黑了,李睿前往中军帐,给北宫静、羊绣、北宫纯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大家坐到一块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北宫静还在抱怨:“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身系国家安危,居然跑到这二三十万大军对峙的前线来,实在是太冒险了!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笨的人!”

      羊绣用力点头:“就是,就是!”

      诸葛慧说:“兵马留下,你明天赶紧回宛城去,别留在这里添乱!”

      羊绣点头点得更快了:“就是,就是!”

      李睿给北宫纯斟了一杯酒,有点儿哭笑不得:“我说,我好歹也是打过不少仗的,又不是什么见血就晕的白面书生!我以前也多次上前线吧,你们至于这么紧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