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静咽得下这口气,李睿可咽不下。刘曜这个王八蛋明显就是看上北宫静了,在洛阳城下的时候就一再要求北宫静投降做他的女人,在今年年初晋廷提出和亲试图稳住匈奴汉国的时候又是他提出不要司马家的公主,要娶北宫家和羊家的嫡长女,现在更口花花的要北宫静出去跟他单挑……三次了,三次了!

      可一不可再,更何况是三次了!

      李睿又不是乌龟,他哪里咽得下这口鸟气?当即就打算策马出去,一槊捅死这个王八蛋。可是有人比他更快,不等他有所动作,段文鸯、裴悦、兰夏、耿忠等人便齐齐出阵,怒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挑战我们大司马?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

      段文鸯更是本着能动手就绝不逼逼的原则,策马直冲刘曜,马槊快如闪电,直取刘曜胸口。刘曜见段文鸯武艺如此高强,不敢轻敌,用马槊格住,两个人两支马槊舞出千百道残影,在两军阵前激战起来,出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恶战中,刘曜一槊砸在段文鸯战马头颅上,段文鸯的战马立马就脑浆迸裂,轰然倒下。段文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中长槊猛然掷出,正中刘曜战马颈部,将马颈捅个对穿,气管、大动脉、食道会部切断。刘曜的战马嘶哑地哀呜一声,轰然倒下。

      两员猛将滚落在地,灰头土脸的瞪着对方,眸中血丝纵横。他们慢慢站起来,然后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怒吼,齐齐拔出腰间重剑朝对方猛扑过去,如同两头猛兽厮杀在一起。低吼声、利刃交击的铿锵之声此起彼伏,残破的甲叶和血珠子一起飞溅,两个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猛将,两个都杀红了眼,这场决斗来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另一边,北宫纯如孔苌所愿,策马出阵,与孔苌交上了手。七年过去了,这位曾经两次拯救洛阳的战神不管是体力还是武艺都没有丝毫要退步的样子,马槊挥舞之间隐挟风雷之声,劈、刺、扫、崩、斫……诸般招数信手沾来,凶猛绝伦却又不失优雅,让人赏心悦目。孔苌只跟他斗了十几个回合就不行了,两条手臂给震得快要失去知觉了。好在夔安意识到不对,火速上前与他一起夹击北宫纯,再晚个分把钟,这位羯胡头号大将怕是就要成为北宫纯回归后的首杀了。

      对手多了一个,北宫纯却是从容自若,人马一体如蝴蝶穿花般在两人中间倏来忽去,出手看似随意,却都是可怕的杀招,夔安和孔苌都是有数的猛将,可现在以二敌人,依旧占不到任何便宜,反倒打得还有点儿吃力。

      姚弋仲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说:“不是说晋人软弱,怯懦如鼠吗,怎么会有如此多猛将?”

      老鼠洞中走不出狮子,山鸡窝里飞不出凤凰,这道理谁都知道。一支有着这么多武艺高强、悍勇决绝的将领的军队,怎么可能会软弱怯懦,胆小如鼠?

      他们怕不是被刘聪给骗了!

      巧得很,蒲洪也是同样的想法。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都很默契的点了点头:

      味不对,咱们得放机灵点,可别把老本都赔在这里了!

      恶斗间,暮色降临,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了,只能分开,各自返回阵中,准备养足精神,明天继续打。

      晋军并没有退回邙山大营,他们只是后退了四里地便扎下营盘,辅兵砍来树木做成简单的拒马、鹿角,在外围围了一圈,以免半夜胡人骑兵突然来袭。胡人大军同样后退了几里地,然后扎下营盘,点燃篝火,开始啃硬梆梆的干粮。

      晋军吃得比他们好。大家先是将生起火,将瓦罐盛满水,往里面加入一点盐、醋,和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野菜,把瓦罐架到火上煮,待煮到沸腾了便拿开,然后从伙头军那里领来里面加有肉馅和洋葱的面糊糊,将十人共用一口的平底锅架上去加热,涂上一点点胡麻油然后将面糊糊放上去摊平,最多三分钟,一张饼就煎熟了。大家将这种薄饼卷成一卷,就着那没多少片菜叶,但好歹有点滋味的菜汤就是一阵狼吞虑咽。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十几万人呢,就算伙头军双手搓出火星子来,也没有办法及时让他们吃上饭,只能把做好的面糊糊分下去让他们自己烤着吃了。

      吃饱后还有时间,便有人将随身携带的炒粟米倒出来放到锅里再炒一次。现在是夏天,闷热而潮湿,这炒粟米容易受潮,有条件的话还是要复炒一次,免得要吃的时候发现它发霉了,那可就太倒霉了。

      几位大将军的伙食比起普通士兵来要好很多,山珍海味不要想了,但也是八菜一汤,有荤有素。吃饱后,众人开始商议正事,北宫静问北宫纯:“爹,时隔七年再一次跟羯胡交手,感觉如何?”

      北宫纯说:“他们那些大将一如既往的厉害,但整体而言……怎么说呢,攻破洛阳前那股子凶狠暴戾的、哪怕是死也要在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气势已经弱了很多了。”

      李睿说:“当年跟着石勒造反的那一拨人都是在血水里泡大的,想活下去只能与天争命,不拼命就得死,自然一个赛一个凶悍。但这几年他们得到了稳定的地盘,受到河南河北豪强的供养,日子好过多了,也就不复当初的凶悍了。”

      祖逖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安定的日子过得久了就狠不下心来拼命了,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