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位柱国将军的支持下,在千千万万渴望驱逐胡虏建功立业的晋人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之中,大晋的战争机器缓缓启动。
大批府兵接到了征召入伍的通知书,他们告别亲朋、邻里,带着父母和邻里置办的武器装备,以及众人的殷切期许,大步流开家园,走向军营。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已经成婚,甚至已经有了子女,要上战场了,妻子自然要送别的。而送别的时候也没什么相拥落泪依依不舍的煽情场面,府兵制度将整个国家都变成了一座大军营,连青年女子每个月都要抽出几天时间进军营学习剑术、射箭、格斗,艰苦的训练,持续十几年的战乱,已经将她们的神经磨练得十分坚韧了。她们只是沉默的把丈夫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最后,要道别的时候,沉默的将盾牌交到丈夫手中,说:
“要么拿着它回来,要么躺在上面被抬回来!如果把盾牌丢了,你就别回来了!”
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李睿、北宫静给军官灌输的思想都是“一履战地,不胜则死”,被胡人打得一败涂地的耻辱,被胡人夷平都城屠戮以百万计的仇恨,对强汉开疆时代的辉煌的向往,使得这一思想被绝大多数人所接受、所奉行。对于这些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府兵而言,一旦上了战场,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战胜敌军,或者战死。任何怯懦的行为都不被接受,丢弃装备逃跑?那是要让全家乃至乡里蒙羞,连族谱都进不了的。
数以万计的府兵被陆续动员起来,将一座座军营塞得满当当的。他们将在军营内接受长达数个月的封闭式训练,这种训练比起每年长达三个月的冬季训练要艰苦十倍。从进入军营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不再是每年只接受三个月训练的府兵,而是随时准备开赴战场的军人。
年轻的府兵们,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家人吧!在扫灭狼烟荣归故里之前,那些晒谷场边、槐树树荫下一起谈笑风生的日子,那些夜里引水灌田时听着虫鸣蛙叫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直到天明的日日夜夜,都只能在梦里回味了!
一个个使团带着各自的使命,先于大军一步,踏上了危机四伏的征程。他们的任务就一个:稳住敌人,拉拢盟友!
氐人建立的成汉政权自然属于敌人,所以晋使很快便来到了成都,向李雄递交了国书。
李雄看完国书,神色惊疑不定:“贵国要大举北伐,光复中原?”
使者说:“是的,奉天子之命,我们的大丞相、大司农已经下令征召十七万府兵,分别为大将军北宫纯、大司马北宫静和上柱国祖逖率领,兵分三路,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北伐。”
李雄有些骇然。八王之乱的时候的晋军都是少量禁军抓数千上万青壮武装起来,训练一下便拉上战场,正儿八经的经制之师拉两三万出来都千难万难,可仅仅过了六年时间,他们便能够一口气拉出十七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府兵了,这多少都有点儿恐怖啊!
李雄的侄子李班面带挑衅:“贵国将如此重要的机密示人,就不怕泄露出去,让羯胡有了防备,最终功亏一篑么?”
使者说:“我们大丞相、大司农说了,晋与成汉素来交好,井水不犯河水,他很希望与成汉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关系。如果贵国愿意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中立,他愿意以厚礼相谢;倘若贵国站到胡人那一边,那么,他不介意再征召十万府兵入伍,到成都来向贵国要个说法!”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成汉君臣尽皆色变。李班愤然起身,指着晋使怒喝:“狂妄!无礼!你这是在公然挑衅我大成!”
好几位氐人将领也是怒容满面:“你们的府兵固然强悍,可我们氐人勇士兵的刀未尝不利!晋国大丞相安敢如此狂妄!”
李雄倒是很沉得住气,淡淡一笑,说:“看样子贵国大丞相对此次北伐是志在必得啊!”
使者说:“志在必得倒不敢说,但光复中原,还都于洛阳、长安,乃是一千五百万晋人共同的意愿,血不流干,我们绝不罢战!”
李雄神色有些复杂,说:“你们晋人原来不是这样的……你们那位大丞相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六七年时间就把你们的魂都给换了?”
众人都沉默了。
是的,晋人原来不是这样的。
原来的晋人,天子是白痴,是傀儡,宗室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为宗室效命的谋士一个赛一个阴狠毒辣。原来的晋人,身居高位的文臣武将大多沉迷于玄学、磕药、炫富,穷奢极欲,那些有着不俗家庭背影、才华横溢的士人眼高于顶,邈视朝廷,蔑视礼法;居于底层的军士、平民贱如蝼蚁,只能依附于世家豪强,一生都看不到半点出头的希望,只配被当成燃料扔进熔炉里驱动战车,让那些野心家有足够的血肉去征战,去挥霍,把整个国家杀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