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鹅哨响起的瞬间,石虎面色大变。
作为一个在永嘉五年冬天跟晋军狠狠地打了一仗,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幸运儿,他对这种哨声实在是太熟悉了,每当这种哨声响起的时候,就意味着晋军即将对他们发动猛烈的进攻,可能是步兵冲锋,也可能是铁骑横冲,反正都不是好应付的!
现在,哨声在芦苇原中响起,这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他发出一声大吼:“小心————”
没等他把话说完,在大军行军纵队的左侧约莫百米远处突然冒出了一支晋军,他们的盔甲外罩绿色衣衫,跟周边环境融为一体,让人即便近在咫尺也难以发现。他们也是呈纵队展开,此刻正朝朝着石虎大军,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支枪管修长的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石虎的骑兵部队!
砰砰砰砰砰————
密如爆豆般的枪声急遽地响起,几乎没有一丝空隙,白色硝烟喷发,这些晋军步兵所在的位置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难以视物。枪声如炸雷般响过,弹雨瓢泼而来,刻有螺纹线的独头弹出头后会缓慢地自旋,拉出一道比较平直的弹道,而不是像圆形铅弹那样乱飘,这就确保了它拥有相当不错的命中精度,在训练有素的火枪手手中,百米之内说打你眼睛不会沾到你睫毛!
现在双方距离刚好就是百米,正是燧发枪的最佳射程!
弹雨泼来,羯胡骑兵行军队列瞬间炸成连成一片的血雾,铅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洞穿他们身上的盔甲,带着铁甲碎片狠狠洞入他们的躯体,在他们身上捣出一个个骇人的创口……只一击,毫无防范的羯胡骑兵行军纵队便被打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缺口,每一个缺口中都倒卧着至少一名羯胡骑兵或者一匹胡马,疼得直痉挛,大股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芦苇原!
这一排晋军打完,立即蹲下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哨响,在羯胡骑兵行军纵队右侧,又一排晋军站了起来,举枪齐射!
炸雷般的枪声中,羯胡骑兵像麦田里的麦子,被三个一丛五个一堆的扫倒,从了解身上飞溅而出的血沫形成一片血雾,在这翠绿的芦苇原中弥漫,久久不散。
仅仅是两个齐射,羯胡骑兵已经是尸横遍地,乱作一团。是的,真的是乱了,因为他们的战马从来就没有听到过如此骇人的声响,更没有见过从枪口狂喷而出的火光和白色硝烟,惊恐之下,它们放声狂嘶,不受控制的乱窜,整支骑兵都乱作一团!
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在那两排火枪手蹲下去装弹的时候,大批步弓手冒了出来,拉开强弓照着乱作一团的骑兵猛射!那高高的芦苇确实很烦人,对弓箭手的瞄准造成了不小的干扰,但骑兵这个目标显眼得很,哪怕是身在芦苇丛中也能一眼就看到他们,所以这些步弓手毫不客气,一支支如同短矛一般的重箭照着几十米开外的骑兵猛射。利箭破空的呼啸声中,箭镞入肉的可怕闷响此起彼伏,人喊马嘶之声响彻云霄!
石虎非常幸运,直到现在都没有受伤,一批身披铁甲的骑兵围在他四周,手持圆盾,形成了一个移动的堡垒,用自己的身躯和手上的圆盾遮挡住射向石虎的铅弹和重箭。尽管没有受伤,石虎还是一头冷汗,他知道自己中计了,该死的晋军是故意派一支小部队装作刚刚走过芦苇原,引诱他们上当,其主力早就在芦苇原里埋伏好了,只等他们进入芦苇原,立即伏兵齐出,将他们尽数绞杀,不给他们留一丝机会!
其实来个算术好的稍作计算就知道有问题了:从西安城到这里不足二十里,在体力充沛的时候急行军,这点路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可以走完了,而从临淄到这里足有六十多里,骑兵哪怕是拼着把战马累死累残的一路快跑,也得跑上近两个小时,甭管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晋军后脚刚走出芦苇原,他们前脚便赶到!
这摆明就是欺负羯胡没文化,算术水平不好!
石虎也确实是没文化,算术更不过关,所以不可避免的上了这个恶当。
几轮箭雨射过,羯胡骑兵又死伤了一大片。这还没完,箭雨消停之后,大批晋军步兵冒了出来,手持长矛、斧枪冲向完全乱了套的羯胡骑兵,一举将羯胡骑兵那连绵数千米的纵队截成几段。此时的羯胡骑兵早就乱了阵脚,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不说,地形还对他们很不利,芦苇原中地面湿软,沼泽谈不上,但是骑兵在这种鬼地方是绝对跑不起来的。一支跑不起来的骑兵面对步兵的围攻,那基本上就是一群待遇宰的羔羊。晋军步兵将他们团团包围,长矛挑刺连人带马一起捅翻,斧枪上下翻飞,上劈甲将下砍马腿,将羯胡骑兵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芦苇原高处升起了晋军的帅旗,祖逖几立在帅旗之下,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羯胡骑兵被苍云军无情地绞杀。看得出,错过了定陶之战的苍云军本身就憋着一肚子火,他们辗转千里从中原来到山东战场,可不是为了打酱油的!现在这肚子怒火终于发泄了出来,他们疯狂砍杀着自己遇到的每一名羯胡骑兵,不管是勇士还是懦夫,不管对方是奋力抵抗还是缴械投降,碰上杀红了眼的苍云军,那都是一个死!
萧育笑说:“上柱国神机妙算,佯装北上截断退路,却半路设伏,羯胡果然上当了!”
祖逖说:“他石勒不是一直都在做梦,想要以逸待劳吗?我偏要让他带兵狂奔数十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迎击我体力充沛的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