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麾下那帮将士来,石勒还算淡定,因为他在定陶战场就见识过了燧发枪齐射的壮观场面,就跟打了一支疫苗,有一点免疫力,不多,但好歹有一点,因此尽管他也对一千多次燧发枪齐射的场面大为惊骇,但是并没有像很多人那样直接吓到尿裤子,就是脸有点白,腿有点软,额头上的冷汗也多了一点而已。

      他定了定神,见自家部队在晋军凌厉的攻击之下已经要崩了,他心中暗道不好,咬咬牙策马冲上前线,放声怒吼:“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过去这些年你们跟着我,打垮了无数强大的对手,司马越、王弥、王浚、段部鲜卑、刘琨……全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这支晋军也不会例外!我们距离黄河只有咫尺之遥,只要打退了这支晋军,我们就可以回河北老家了,杀啊!!!”

      眼看着老大不顾危险冲到了最前线,原本慌乱的羯胡将士硬是生出了一丝斗志。他们明白,不击退这支晋军他们可能全都得死在这里,想要有命渡过小清河,渡过黄河,就只能跟晋军拼了!支雄、桃豹、赵固等人一马当先,率领部队奋勇冲杀,以身作则之下,涣散的军心迅速稳定下来,大批大批原本要逃跑的羯胡军队跟着自家将领投入到了惨烈的厮杀之中,原本被冲得一个劲往后移的战线居然开始稳定下来了。在右翼,他们甚至凭借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压得晋军一步步往后退。

      祖逖面沉如水,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右翼指挥官增派援军的请求。他摘下头盔掷在地上,咬牙说:“退过这条线的,死!”

      众将领无不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提要援军的事,咬牙带头冲杀。

      战斗中,桃豹和赵固骑着高头大马,在晋军阵中往来驰突冲杀,悍勇异常,许多晋军锐士都被他们砍翻。在他们的激励之下,羯胡军队的士气越发的高涨。祖逖见状,找来一名神射手,指着这两员羯胡大将对他说:“祖乐,给我干掉他们!”

      这名名叫祖乐的神射手年仅十九岁,是祖逖兄长的儿子,自幼喜欢射箭,但因为体弱,开不了硬弓,只能玩弩,一年年下来,弩让他玩得出神入化,百步之内百发百中,连李睿都为之惊叹。后来晋军开始装备燧发枪,他也是第一批换装燧发枪的,只用三年时间就变成了一名令人生畏的神枪手。他在一分钟内可以完成四次装填、发射,堪称第九火枪团手速最快的男人,只要是枪和子弹的质量不出问题,在四百米内他基本上是百发百中,枪枪爆头。眼看羯胡将领身先士卒,拼死厮杀,鼓舞起了士气,祖逖立即对症下药,将这位第九火枪团头号神射手找了过来。

      靠将领身先士卒鼓舞起来的士气是不靠谱的,一旦冲锋在前的将领身亡,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立即就会像雪崩一样崩掉。他倒要看看,这些身先士卒的将领一个个都被不知道打哪飞来的子弹干掉后,羯胡还怎么维持士气!

      祖乐也不作声,他骑在高高的骆驼背上,屹立于军中,盯着赵固、支雄等人。当赵固被数名晋军步兵挡住去路后,他二话不说,擎起燧发枪略略瞄准,然后扣动板机。

      砰!

      清脆的枪声被战场上那震天动地的杀声给淹没了,烟焰喷射间,弹丸破空而出,下一秒便被赵固的胸口给挡住了去路。赵固披着的是一副制作精良的札甲,里面还有一套半身锁子甲,整个人如同一个铁罐头一般,别说用箭了,哪怕是用长矛捅都不见得能捅得穿。但是面对高亚音速飞行的子弹,这两层甲依旧显得脆弱无比,被直接了当的射穿,严重变形的弹头带着大量钢铁碎屑贯入他的胸口,他整个人仿佛遭到雷击一样,身体狠狠一颤,往后一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当场毙命。

      晋军步兵立马冲上去将他的尸体抢了过来,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虽说干掉赵固的不是他们,但是能将敌军将领的尸体抢过来那也是大功啊,够资格获得一块镶有野猪獠牙的、由书法名家题词“大晋锐士,勇猛如虎”的牌匾了!

      赵固的亲兵们愣了愣,红着眼睛冲上来要将尸体抢回去,晋军同样红着眼冲上来,护住尸体,双方围绕着这具尸体展开血腥的厮杀。

      解决掉赵固后,祖乐将燧发枪交给自己的扈从,从他手中接过一支装好了子弹的,瞄向桃豹。

      然而他却没有开火的机会,因为桃豹已经被包围了。

      桃豹无疑是很勇猛的,在很短时间内就有十余名晋军步骑兵被他斩杀。然而他这嚣张的表现却将苍云军骑兵中那些鲜卑猛男给激怒了,段秀亲自率领十余名超具装骑兵一路横冲而来,将羯胡军队一层层的劈开,直冲到桃豹面前。段秀和两名鲜卑超具装骑兵各使单刃长剑、页锤,三面围攻桃豹。桃豹被逼得左支右绌,手忙脚乱,只斗了两个回合右肩就被页锤击中,整条手臂都耸拉了下来。他知道继续这样打下去自己非死在这里不可,强忍着剧痛虚晃一枪,勒转马头撒丫子就跑。然而段秀却如影随形,迅速赶上,从后面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短时间内接连折了两员大将,羯胡的士气顿时一泄千里,而晋军士气却越发高昂,将他们逼得节节败退。张宾见事不可为,长叹一声,对石勒说:“明公,事不可为矣,你应当走为上策!”

      石勒有些抓狂:“从定陶到博昌,我已经连败两仗了!定陶之战丢掉了整个兖州,这一战再败,我不仅要丢掉整个青州,还要赔掉三万多苦心经营起来的精锐步骑兵,这让我如何甘心!”

      张宾说:“可以让杂胡步骑全力前压,掩护精锐部队过桥……但明公你必须赶紧过桥,晚了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枪响,又有一员带头冲锋陷阵的羯胡将领从马背上栽下来,当场就丧命了。

      现在羯胡军队已经快要被逼疯了,尤其是那些将领。眼下晋军攻势如潮,他们必须站出来以身作则,带头冲杀,方向鼓舞士气,可该的晋军却老是冲他们打冷枪,冒头一个被狙杀一个,冒头一个又被狙杀一个,这仗还怎么打!更可怕的是,随着一颗红色信号弹冲上半空,在他们身后的芦苇原中又冲出了一队晋军骑兵,这是裴炜所率领的那六个突骑兵团。这些突骑兵没有超具装骑兵那么恐怖的冲击力,但是两千多人排着整齐的横队,夹着马槊,平持单刃剑或者弯刀,如同飞驰的铁墙一样猛冲过来的场面,还是让人不寒而栗。没有任何悬念,这支晋军骑兵旋风般冲进了羯胡大军的大营,无情地砍杀留守营中的那些缺乏武器和盔甲的杂兵,纵火焚烧大营,弄得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裴炜更是率领一个团直冲石勒的大旗,他冲在最前面,单刃剑舞成一团青球,剑光闪处碎肢乱飞,人头像绣球一样抛向天空。石勒的亲兵簌拥着石勒,围了整整五层,硬是让他一层层的杀透,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