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被拉到颍水岸边与羯胡大军对峙的,是天威、神武二军,再加上羊绣的两干精锐骑兵,段务勿尘派来的两干鲜卑突骑,共计三万二干人,南阳小朝廷一大半的家底都在这里了。这支大军里有着西晋禁军最后一批军官和老兵,有数干在洛阳那个地狱战场挣扎出来的凉州劲卒,这些都是不可再生的财富,以南阳小朝廷现在的家底,真的挥霍不起。北宫静一改司马范的乌龟流打法,精锐尽出在颍水岸边列阵,就是为了钉住石勒这支庞大的蝗虫军团,免得他们涌入襄城境内四处乱窜,用强硬的姿态告诉石勒:你敢分兵四处劫掠我就敢渡过颍水去攻打许昌,抄你的老家!

      至于说与石勒决战……

      她纵然有这样的想法,现实也不允许,至少暂时还不允许。

      羯胡大军被晋军那恐怖的阵容给吓着了,纷纷停下脚步,在颍水岸边列阵。石勒闻讯赶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对岸晋军那钢铁一般的军阵,默然良久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劲敌啊!”

      张宾眯着眼睛看着对岸猎猎招展的战旗,说:“或许,这才是晋军本来应有的面貌吧?”

      看着那两干铁塔一样的具装重骑,哪怕是心高气傲、一心要在战场上露两手,好扬名立万的石虎也狂不起来了,低声问石勒:“叔叔,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石勒沉声说:“扎营,稳住阵脚,不要有丝毫大意!北宫静可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他骑战如鬼,步战如风,无孔不入,只要被他抓住一丝破绽,不死也要让他扒掉两层皮!司马范那厮更可恶,落下风的时候跟个乌龟一样缩在坚城里死活不肯冒头,等你露出破绽了马上扑过来狠狠咬你一口……不要给这两个家伙任何机会!”

      提起司马范他便咬牙切齿,显然几个月前那场漫长的、毫无意义的、还对他造成了不少损失的对峙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的,他打了这么多年仗,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对手!

      张宾说:“晋军精锐只怕尽在此处了,大将军不必着急,只消保持大军压境的姿态拖住晋军主力,夔安、支雄等几位将军自然能在阳翟、昆阳等处取得突破,待拿下昆阳、阳翟,这支晋军也就成了孤军,要歼灭他们就容易多了!”

      石勒说:“先生所言极是!”

      羯胡大军缓缓撤退,寻找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扎营,与晋军隔河对峙。

      羊绣本来还在摩拳擦掌,盼着羯胡大军赶紧渡河自己好大开杀戒,然而羯胡非但没有渡河,还缓缓后退了。她有点急眼了,问北宫静:“他们怎么不渡河啊?”

      北宫静笑:“这河面得有六七十丈宽呢,虽说现在是枯水期,但在我军严阵以待的情况下想过河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他们才不傻。”

      羊绣问:“他们不过来,我们怎么打他们?难道我们主动过去向他们发动进攻?”

      北宫静说:“在双方都严阵以待的情况下,谁主动渡河向对方发动进攻谁倒霉。”

      羊绣问:“那我们就只能在这里跟他们隔河互相呲牙,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司马范说:“就跟他们耗着呗,我们粮草充足,而他们已经将豫州给啃秃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真要旷日持久的对峙,急眼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嗯,说到对峙消耗,他经验可丰富了,这可是他司马家祖传的压箱本领啊!几个月前他们刚在襄城耗跑了石勒,现在拿到同样的剧本,他会怕才叫见鬼了。

      晋军也在河边扎营,与羯胡大军隔河对峙。

      不过,被动防守从来都不是北宫静的性格,她下令:“调一些投石机过来,不需要那种能发射三百斤重石块的,能打百斤石弹的便可以了!多准备一些石弹,不需要太重,一两斤一枚便行!”

      配重投石机是个好东西,虽说比牵引力投石机要复杂许多,成本也更加高昂,但换来的却是更远的射程。在见识了它拆城墙时那惊人的效率之后,南阳小朝廷已经对这玩意儿上瘾了,果断淘汰了人力投石机,砸巨资建造了大量型号不一的配重投石机。在他们建造的配重投石机里,有那种梢长十五米、能将三百斤重的巨石打出三百多米外的巨无霸,也有用两头骆驼就能轻松拖拽着行军,能将三十斤重的石头打出四百米开外的中型投石机。建造得最多的就是这种中型投石机,毕竟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砸城墙的。

      现在北宫静要调用的就是这种中型投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