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范知道北宫静的军事才能远在自己之上,尤其是在野战之方面,自己拍马都赶不上,她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虽说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但是一下子堵住了近两万羯胡大军,战机难得,真没时间迟疑、犹豫,于是他点头同意了北宫静的方案,由北宫静继续指挥天威、神武二军主力牵制羯胡大军,自己率领六干骑兵南下昆阳,准备灭了支雄。

      南阳小朝廷虽然小,凝聚力和几位顶梁柱之间的信任却是很强的。放在洛阳或者江东,有人跟司马范说把你麾下的天威军主力交给我指挥,我帮你拖住敌军主力,你带几干骑兵跑到几十里外去歼灭被堵在我们腹地出不去的敌军,司马范第一反应肯定是对方图谋不轨想要抢走自己的部队。但同样的提议在北宫静口中说出来,他的理解却是北宫静要送一次建功立业的绝好机会给他,而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因为他很清楚,以北宫静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把他支开然后吞并他的部队这种事情的,她想要用哪支军队从来都是直接开口要,打完仗就还回去,绝不扣留一兵一卒!

      没看到横野军就让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么?

      作战计划定下来了,司马范和羊绣下令秦骑、越骑、鲜卑突骑与羯胡大军脱离接触,退回襄城连夜修缮鞍具、盔甲、兵器,给战马喂精料,然后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这支规模相当可观的骑兵部队离开襄城火速南下,直奔昆阳而去。

      几乎同时,石勒也在从舞阳逃回来的一名小校那里接到了舞阳被晋军奇袭得手的坏消息。他面沉如水,立即召集众将领,向他们说明情况,问计于众将。

      得知舞阳只守了半天就丢了之后,众将领都是愕然。但是听了那名小校的描述,他们又觉得舞阳丢得不冤,因为他们在新城之战中就领教过那件可怕的武器的厉害,那场面真的太可怕了,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宋宝所部头一回见识这种武器,给吓破胆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跟士气是直接挂钩的,士气都让人打崩了,就别指望这支军队还能有多强的战斗力。一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那跟任人割的韭菜有什么区别?半天内丢掉舞阳,太正常了!

      舞阳已经丢了,多说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拿出对策来。孔苌第一个发言:“晋人奇袭舞阳,所图绝非迫使支雄从堵阳撤军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想封死支雄的退路,歼灭这支大军!”

      刁膺说:“支雄麾下足有一万多人,再加上石虎带去的六干铁骑,近两万人,晋人想歼灭他们,没那么容易吧?再说了,南阳小朝廷实力有限,就那点兵,他们怕是舍不得跟我军死拼,消耗自身那原本就有限的实力。”

      石勒问:“那你的意思是?”

      刁膺说:“末将认为晋人此举志在迫使支雄退兵,以解南阳之围,歼灭支雄所部?他们没这么大的胃口!”

      石勒问:“不必分兵去救?”

      刁膺说:“派几干人前去支援即可,不必太过紧张。”

      孔苌冷笑:“若是依右长史之计行事,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军将士的鲜血将染红南阳的土地!支雄拿下舞阳后便直插堵阳本身就是在冒险,至关重要的昆阳他根本就没拿下来,在他攻打堵阳的时候,集结在昆阳的数干晋军精锐一直在盯着他们的后背!他试图通过攻打堵阳迫使昆阳晋军离开坚固的城池前去支援,然后在旷野之中将其歼灭,这不失为妙棋,但在昆阳晋军实力完好的情况去攻打堵阳,等于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晋军兵锋之下!如今堵阳未克,舞阳已失,粮道断绝,前有堵阳坚城阻挡难以寸进,后有昆阳之敌虎视眈眈,这种仗就算韩信再世、白起重生,也不见得能打得赢!”

      刁膺不服:“你的意思是,晋人会不计代价与支雄硬拼,拼着自己元气大伤也要歼灭支雄所部?”

      孔苌说:“对!”

      刁膺说:“这不符合晋人明哲保身的行事风格!”

      孔苌冷笑:“右长史,现在不是洛阳拉锯时期了!那些明哲保身的蠢货基本上都在洛阳拉锯战中死光了,逃到南阳另立小朝廷的绝大多数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你不能用看腐儒的目光去看待一群经历过国破家亡之痛,除了这条命就什么都没有了的老兵!南阳小朝廷虽然名正言顺,但由于实力弱小,很多人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需要一场辉煌的胜利去重塑一个朝廷应有的威严,去告诉所有人南阳才是晋室正统!现在支雄把这样的机会送到他们面前了,他们一定会玩命的!哪怕是拼得军队死伤过半也要灭了支雄,将那近两万具尸体堆成京观,向天下彰显自己的武功,以压服群雄的!”

      石勒的面色微变,望向张宾:“先生,你的看法是?”

      张宾一直闭目思考,闻言睁开眼睛,说:“孔都督所言极是,这是南阳小朝廷立威的绝佳良机,他们不会放过的,最迟明天,他们便会发动反攻,若不能及时救援,只怕支雄所部凶多吉少!”

      石勒问:“我打算三军齐发猛攻襄城,迫使晋人集中全力与我决战,无暇顾及支雄,如此一来支雄便可从容突围,先生认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