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范两眼放光:“也就是说,石勒很快就要退兵了?”

      北宫静说:“快了。我带这两千五百重骑过来,就是为了帮他下定退兵的决心的,毕竟继续耗下去对我们也没好处。”

      司马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是真的开心。跟石勒对峙的这段时间以来,他虽然没打什么大仗,但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石勒是被李烈打出了心理阴影,不敢向他防守严密的城池发动进攻,生怕颍阳的噩梦重现,但这条老狐狸的阴招就没停过。在他无微不至的关照之下,司马范这段时间过得可精彩了,为了对付他,石勒是什么招都用上了,收买贴身侍卫刺杀、招降地方豪强、煽动禁军将领、轻骑四处烧杀抢掠、王如后方捣乱……看似没有章法,实则招招致命,他这段时间经历的危险比这辈子经历过的都要多出几倍来,鬼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好了,可算是把这个大魔王给熬到粮草耗尽,要退兵了!

      心情激动的他开始体会到老祖宗熬走诸葛亮时那种“可算是熬到头了”的愉快与激动了!

      这丢人吗?

      肯定丢人,但这是战场,战场从来就不是给你挣面子的地方,活着,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两样面前,面子能值几个钱啊?

      北宫静说:“不过,胡人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下一次,来的可就不会仅仅是石勒了。”

      李睿脱口问:“为什么?”

      北宫静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蒙难,太子理应挑起这千斤重担。太子一旦继位,你认为胡人会放过我们么?”

      李睿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是哦,有司马诠这个显眼包在,胡人铁定是盯死他们了,有机会没机会都要上门来打他们一顿,以后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北宫静说:“眼下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我们留在南阳坚守,把太子送到江东登基继位……”

      话都还没说完,司马范便叫:“不可,万万不可!”

      司马诠更是面色煞白,颤声叫:“孤不要去江东,去了就活不成了!”

      北宫静说:“琅琊王素有贤名,对大晋也忠心耿耿,不会如此丧心病狂的。”

      司马范苦笑:“少将军,你太高估他了!这十几年来,藩王们早就杀红了眼,彼此之间再无半点信任,那些没有实权的还好,但凡是有点实权的,只要打了照面,都会不择手段弄死对方,仅仅是因为害怕对方会不择手段地弄死自己!就算琅琊王没有这样的心思,他手下那帮幕僚也会逼着他下手,毕竟,一个名正言顺、而且手里的传国玉玺的太子,很有可能会成为某些人的绊脚石!”

      李睿皱着眉头说:“这种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琅琊王在江东经营了这么多年,琅琊王氏和江东豪强在他身上都下了重注,这个时候蹦出一个太子来,对他们是很不利的,因为这个太子的存在可能会让他们过去几年的投资全部打水漂……江东,去不得!”

      北宫静眉头拧成个疙瘩:“都到这步田地了,他们还要继续内斗下去吗?”

      李睿冷笑:“不是我小看他们,那帮货,只要刀还没架到他们的脖子,他们的内斗都不会停的!”

      真不是他冤枉那个尚未正式成立的南方政权,这帮家伙是真的太能内耗了。这似乎是南方的优良传统,从楚国开始一直到现在,南方都是由大大小小的宗族势力把持着,而这些宗族势力之间有着千线万缕的联系,同时又有着一堆矛盾,内斗自然十分激烈。如果整个国家处于上升期那倒还好,良好的发展势头可以提供很多发展机会,大家都能吃上肉,内斗就没那么厉害,而一旦国势衰颓,必须去争、去抢才有肉吃了,他们的内斗将会无比激烈,只要自己的家族能够发展壮大就行了,完全不管国家的死活。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管,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还是会合作的。但这种合作真的太少了,从楚国立国到东晋,貌似也就三次吧,第一次是铁血强秦挟扫灭燕韩赵魏四国之威呼啸南下,准备一举灭掉楚国的时候,楚国各宗族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将各自手中的宗族武装全部交了出来,在名将项燕的指挥下向秦军发动凌厉的反击,城父一战,二十万秦军被直接打到崩溃,尸体铺满了淮河南岸;第二次是石勒带着他的蝗虫军团横扫河南,顿兵于葛陂,准备打过长江去一举拿下建康,将司马睿抓回河南看猴子,江东豪强在生死存亡之际停止了内斗,周玘、周访、周抚、陶侃等等这些江东拿得出手的将领全部上阵,尽发江南、淮南之兵,在大将纪瞻的指挥下集结于寿春,准备与石勒决一死战,结果石勒怂了,没敢决战,打消了渡江南下的念头,回头找王浚麻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