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噎仆仆了之后,李烈见好就收,没有去追杀逃窜中的敌军,而是迅速收拢部曲,搜集了一点战利品然后火速跑路。石勒亲自带领一千轻骑前来增援,等他赶到的时候,凉州兵早就跑了,迎接他的只有一地死尸。
他看着张噎仆那被十几支标枪支着,到死都没能倒下的尸体,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咬牙问:“颍阳守将到底是谁?用兵竟如此阴险!”
众将领面面相觑,都说不上来。他们只知道颍阳守军逃了,颍阳成了空城,哪里知道这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蹦出来的晋军将领是哪一路神仙!
支雄捡起一支标枪看了看,神情严峻:“是凉州军!”
夔安神色微微一变:“确定吗?”
支雄说:“确定,我太熟悉他们的标枪了!”
几个月前他就挨过这样的支标枪,差点丢了性命,对凉州军所使用的标枪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夔安说:“麻烦了!”
可不是嘛,这颍阳城虽则不大,但卡在他们大军走出山区的必经之路上,城池坚固,又有凉州劲卒把守,他们想要过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石勒咬牙说:“现在凉州军主力正在洛北跟呼延晏、刘景、刘曜他们打得难分难解呢,能腾出来把守颍阳城的兵力必然不多,不必在意,给我进攻就是了!”
羯胡大军强忍着再次碰到曾经接连暴打自己的老对手时那自然而然地引发的心理性不适,推进至颍阳城下,将这座小城四面包围,发起猛攻。
事情也正如羯胡诸将所预料的那样,他们遭到了极其顽强的阻击。据守颍阳的凉州军兵力是没多少,可问题是颍阳城也没多大,李烈的兵力勉强够用。为了收缩兵力,同时也是欺负石勒走山路没法携带大型攻城器械,他连城外的壕沟、栅栏都不守了,将所有兵力收缩入城内死守城墙。羯胡大军下马,抬着长梯向城墙发动进攻,城墙上的凉州兵用强弓劲弩回敬他们。时隔几个月,羯胡骑兵再一次领教到了凉州兵那远比内地士兵要强劲的弓弩的厉害之处……不,现在凉州兵的弓弩比几个月前还要厉害!那强弓射出的箭一支支都跟小标枪一样,箭镞俨然小锅铲,他们大量装备的皮甲在这种重箭面前跟纸糊的没啥区别,射哪穿哪。羯胡将领发现被这种重箭射中,跟被长矛捅一下差不多,创口之大之深,都相当的骇人,射中四肢还能抢救一下,射中头部和躯干部位,直接吃席。
强弩射出的箭没这么变态,但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些凉州军弩手射击极为精准,专往脸部和颈部招呼,都是一箭毙命。
而当羯胡大军忍受着惨重的伤亡登上城墙的时候,凉州军就会扔下弓弩拔起长矛,拔出长刀,与他们展开近身肉搏。很显然,在近身肉搏方面,羯胡士兵依旧不是身材高大、训练有素的凉州兵的对手,往往四五个一块上都打不过人家一个。在他们身上,汉人“一汉当五胡”的勇武豪迈依旧可以寻见。
当然,这些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在内地被玄学、磕药、享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击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身处四战之地的凉州却依旧恪守着传统,将正直、勇敢、刚烈、豪迈、忠诚等等这些已经被内地大多数人都抛弃了的东西视为最美好的品德。凉州汉家子弟从小就要苦练武艺,研读儒家、法家经典,内外兼修,等到十七八岁的年纪便要跟着父兄上阵厮杀,用鲜血和生命捍卫家园……秦汉的尚武、刚烈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延续,不客气的说,他们是最有资格称自己是秦汉第一帝国的继承人的。他们没能争雄天下,并不是他们不能打,而是人口太少!
血脉中传承着秦汉第一帝国的勇武刚烈的凉州军,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羯胡大军一次次冲上城头,在城墙上竖起自家旗帜,一次次被连人带旗一起从城墙上丢下来。城墙下的尸体越积越高,城墙上插着的羽箭标枪也越来越密,然而,这座小城任由羯胡大军怎么冲击,都是岿然不动。
连攻几日都攻不动,石勒意识到这样打是不行的,于是下令调更多的兵力过来,同时从山里砍伐木材制造投石机、蛤蟆车、冲车等等攻城器械。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造出了二十余架投石机,开心地推着这些投石机怼到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装上石弹朝着城墙猛轰!
然后……
他恼火地发现在他忙着砍伐木材制造攻城器械的时候,李烈也没闲着,他拆掉城中房屋取出木材,造出了多架石弩,当石勒洋洋得意地将投石机推到距离城墙不足百步处,装上几十斤重的石弹朝着城墙猛轰的时候,他也将石弩架了起来,装上八斤重的石球居高临下对着那些投石机进行直瞄射击,霹雳弦响间,七八架投石机被打成了一堆破碎的木料,石勒的砲兵部队骇然,慌忙后撤,退出两百步开外才捡回一条小命。
双方比分为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