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达抵达了同伴们的大屋子了以后,第一件就是要去看娜茜夫人。

    同伴们将这个大屋子打扫收拾得非常干净,看着很宜居。娜茜夫人躺在一个南向的温暖房间里的白色床铺上。过了一个多月,她又比上次瘦了一大截,眼眶深陷,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手指像是冬天枯掉的树枝,轻轻放在白色碎花的被子上,还有银白色的发丝塌在枕头上。

    房间里虽然非常干净,但思达却看到有细小的蝇虫在娜茜夫人皱缩的皮肤上爬动,思达一靠近,这些小飞虫就四散飞走了。向来怕痒的娜茜毫无所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此时已是午后,斜斜的白色阳光照射在木质的地板上,窗外传来春日的虫鸣,叫声干硬,像是某种白噪音。

    “娜茜夫人?”思达轻声唤她。

    房间里的其他人全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俩。

    “思达,你来啦。”娜茜夫人睁开了眼睛,瞳孔非常清醒,偏灰的蓝色让思达想起来刚到翠枝牧场时傍晚的天空。

    思达搬了把椅子,坐到窗边,握住娜茜夫人的一只手,担心地问她:“您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怀特瑞已经不在了吧。我终于记起来了。”娜茜夫人轻声说:“我这段时间像是做了一个长得可怕的噩梦。”

    思达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娜茜夫人的言语。

    “那个晚上很可怕,我吓坏了。我记起来发生什么了之后,就总是想,如果当时我能够走快一步,更配合怀特瑞一些,少数落他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那一晚我们都很惊慌失措,一路上我一直在责备他过于慌乱,不够稳重,却没想到在我说话的时候,一枚火弹的碎片已经插进了他的肋骨里。”

    娜茜夫人的声音很轻柔,带着风吹过树叶一样的沙沙声响,听起来那么悲伤:“那个时候怀特瑞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边流着血,一边听着我伤人的话呢。从小我总是夸格雷特多一些,常用更加粗暴的方式来对待我的小儿子,他变得那么调皮顽劣,大约就是想引起我或者其他人们的注意吧。”

    娜茜歇了口气,思达连忙端起一边的水喂她喝了一些。缓过劲以后娜茜夫人又接着说:“两个儿子都是我的珍宝,在我失去了爱人以后,他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就是我的全部世界。但我是个过于粗心的母亲,不能很好的照顾到我深爱的孩子的感受——”

    说到这里,娜茜夫人哽咽了。

    思达抓着娜茜的手,不容置疑地说:“您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怀特瑞一直以来也一定都这么认为的。”

    娜茜夫人花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我昨天又梦到了我的格雷特。梦里他已经回复不了我们寄过去的信件了。帝国的士兵炸毁了他工作的北境哨塔,他被埋在了碎石堆下面,压断了四肢。没有人知道他被埋在里面。”

    思达心里一紧,但嘴上连忙宽慰道:“只是梦而已,格雷特哥哥一定会平安的!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收到他的回信了!”

    娜茜夫人没有回思达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眼睛愣愣地盯着天空,仿佛已经流干了眼泪,连直视太阳都不能让她再流泪了。母亲与自己的孩子之间总会有些说不清的心灵联系,旁人明白不了。过了一会她说:“思达,你出去吧,与大家好好聚一聚,照顾好自己的同伴,别叫我败了兴。我想自己呆着。”

    思达还想多陪陪娜茜夫人,但她看上去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思达不敢打扰,又多陪了一会儿,还是退了出去。

    一出来,伍德就有点着急地问:“她怎么样了?”

    “她恢复神志了,记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很难过。”思达迟疑了片刻,没有把娜茜夫人的梦说出来,只是问道:“那个名叫麦尔的邮递小哥有带回来什么新的战争消息吗?北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伍德摇摇头,说:“没有。”

    “那有格雷特的回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