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江属于嘉陵江的一条支流,发源于陇南之地,自北向南一路穿过大巴山脉,在流经昭化县后,汇入嘉陵江。

    河流两岸几乎都是崇山峻岭,水流不算湍急,最窄之处不过六七丈宽,因此不算是难以逾越的天险,只是宋军伤员辎重过多,不得不耽误时间制作浮伐。好在江畔两岸竹林茂密,也可就地取材,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只稍忙了大半天的功夫,也算是诸事齐备了。

    渡江前先由骑兵沿河搜索,寻了处流速平缓,水浅易渡之处作为渡口。先着两位水性较好的军士,卸下铠甲身系麻绳,而后各自抱一革囊浮渡过江。随后两岸士兵各自将麻绳系于粗壮的树干之上,再于河口处打下木桩,将绳索贴着地面钉牢,便开始全军渡河。

    头一拨是竹筏先过,以四筏为一班次。为了增加浮力,每筏都捆了四只充满气的革囊,各满载伤员、辎重、兵器铠甲。以一人站于筏上牵拽绳索过江。

    剩余人马则拽住绳索,身背革囊泅渡过河。由于马匹过多,直忙到日出时分才全部渡河完毕。而后斩断绳索,改道向南。当天傍晚便顺利抵达剑门县地界,这一路再没遭遇蒙军,可以说是十分顺利了。

    离开险地之后,可以不用再昼伏夜出,好好休整一夜后,次日一早渡过下寺河,继续向南朝着小剑山方向前进。沿途所见尽是满目疮痍,农田十有八九都已成荒场,显示着严重的人口流失,沿途村庄无不是断壁残垣,尤见战火频仍。

    此情此景,也给宁远的心中带来更强的压抑,这是一种由远及近,逐步融入乱世的改变。随着融入的时间愈久,去过的地方越多,他所接触到的残酷也就越发深入。从血腥的战场到乱世残破的景象,所带来的那种冲击感也越来越强。

    这样的感受让宁远对自己的看法更加坚定,现在连州府治所都迁上了山砦,可见失陷蜀口的后果何其严重。若不能将战线推出成都平原,恢复巴蜀经济,长此以往则蜀事休矣。

    因为他们现在的目的地,正是隆庆府衙的所在地,小剑山苦竹隘。

    这里本是蜀边北门的最后一道防线,而大名鼎鼎的剑门关,即在苦竹隘以北十余里的大剑山下,何以舍剑门而选苦竹呢?不过是小剑山的地势更加险峻罢了,此山四面皆千仞峭壁,如刀削斧劈般平整光滑,其高约百丈,且山顶平坦宽广,长宽均有数百丈之阔,可居住万人以上。

    迁州府治所上山,完全体现了余玠治蜀之方略,既弃平土筑山城的思想。

    弃平土,代表放弃巴蜀全境州府的防御,而将所有军民粮物,皆囤聚于三十余座依山而建的险要山城之上。平时民众皆下山生产,战时则避战于山城之上。而各州府治所全部迁入山城之中,又代表若蒙军来寇,蜀中平原的所有城镇皆不守御。

    只此一个细节,已足见蒙军威胁之大,已到何种程度!

    由于此时已经离开蒙军地界,所以行军速度有所放缓。加上这几天的锻炼,宁远也逐步掌握了骑马的技巧,渐渐便娴熟起来。一路地势逐渐艰险,所见的无不是重山叠嶂,绵延不绝。如此沿着河沟峡谷,七绕八绕,不到中午既抵达剑门关口,一行人在此稍事休整,掌厨的军士烧水做饭,其余人等则各自忙碌。

    宁远本不知此处是在何地,只是远远看见山谷之间,高耸的城墙屹立。两侧山壁陡峭,顺着栈道走来,自尚且屹立的门楼进得关去,其上的建筑早已倒塌,唯留下大火焚烧的痕迹。焦黑的椽柱东倒西歪,爬满的青苔诉说着这场大火历史久远。偶然残存的几段飞檐上,雕镂的飞鸟花卉精美非凡,尚未完全斑落的秀云青锁彩画,则可以见证其曾经辉煌的过去。

    城门早已不见踪影,只余半截门板躺在门洞内,板上箭孔密集,可知当年战事激烈。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显然是被彻底遗弃了。

    战火与时间将这个雄关过去的历史涂抹,只有策马穿过门洞时,那巨大条石上,已被熏成漆黑的“剑阁”二字,尚能表明它的身份。

    .......原来这便是闻名天下的剑门雄关了。

    “怎么剑门关也被攻破了…这不是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第一雄关吗?连这也守不住吗?”

    看着这一路上行的栈道狭窄陡峭,城墙门楼尚且威严雄壮,宁远不禁眉头紧皱。一种前所有未的紧迫感袭上心头,纵使他再怎么对历史没有概念,这剑门关他还是知道的。

    如此险要的地形,这高达七八丈的城墙,都没有挡住蒙古的铁骑…。

    产生如此疑问,只能说明宁远并不了解这段历史背景,在蒙古灭金之后,率先开辟的攻宋方向恰好就是这巴蜀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