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宁远在隆庆府的这两个月,很快就成了当地家喻户晓的人物。但比起同时发生的另外一件事,他所闹出的这些动静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自从功状递进四川安抚制置使司起,这游奕军大破蒙军的事迹,就很快成了传遍潼夔两路的轰动事件。究其原因,也不是说战斗就那么的惊天动地,可贵之处无外乎他们能以少胜多,还有就是他们这点人马,却缴获了大量的战马,这还了得?可不就发达了么?

    当然开始时也只是在重庆帅府衙门内部传,及至后来才在余玠的要求下,动员起各地的州府衙门大事宣传,最终变成了广为人知的大新闻。

    前线将士取得捷报,余玠当是十分高兴,可花如此力气去广为传播,却又有背后的深刻用意。

    因为当下正值余玠力图转守为攻,扭转颓势之际。而当朝太傅,左丞相郑清之也年纪老迈,隐有致仕之意。这便急盼着能在武功上有所建树,好做自己退身的阶梯。所以到得这一年内,朝中就不断有催促发兵的信号传来。

    加上余玠入蜀之初,曾在选德殿蒙召奏对,当着官家的面也许下了诺言:“幸假十年之功,当手挚全川,以还本朝”。

    而今治蜀八年已愈,这豪言壮语尚犹在耳,如何能没有点表示?自然这兵发兴元,北伐汉中之事,就已是弦上之箭,不得不发了。

    至于宁远一干人的这番事迹,最为特殊之处,便是在这大军未动之前,先拔下了头彩,还能在与蒙军野战中,做到以少胜多,全身而退。

    这说明了什么?当然是我大宋的儿郎也不输于人啊!宋军历来畏惧与蒙军野战,如今有了这么活生生的事迹摆在眼前,岂不正是鼓舞军民士气的大好事迹么?

    也难怪乎在收到捷报的当口,余相公几乎笑得合不拢嘴,当即就郑重表态,要对所有参战将士大加犒赏,连隆庆府治诸将官,金州都统司主将等人也都要各进封赏。

    也许因为心情太好了,余相公觉得光有封赏还是不够,当场既提笔亲书“神勇魏兴龙”,“忠勇曹文宏”,两幅大字,并即刻着人做成战旗,发还二将以示褒奖。随后还传令各路衙门,无论是州府县,都要张榜公示曹魏二人的战绩功状。

    如此才有了这短短旬月之间,就传遍各地,成为一时之佳话美谈。

    可凡事也有它的两面性,纵使曹魏二人获胜的事迹可喜,也不代表没有唱反调的人。

    这第一个跳出来发表不同声音的人,就是重庆府通判刘宗申。说来这个刘宗申的来头也不一般,其人本是楚州人士,与当朝的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贾似道关系非浅。有了这层特殊的背景,向来就喜欢冒头发言,因看到曹文宏的功状中一个名叫宁远的无名小卒,竟然被说成斩获数十级,阵斩敌酋两员,俘获军马无数。

    且不说他一个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斩获数十级?而让他更不能容忍的是,曹文宏竟然以奇功上报,要知道这“奇功”二字,可是代表着不依常例,破格迁转的意思,这样乱搞如何了得?

    所以刘宗申也没有多加思索,当即便给帅府写了札子,只说这曹魏二人乱报军功,哪有一人斩数十级之理?定是他们内通款曲,重用私人等等。连带的又说了一大堆这些边军将领,惯常就喜欢谎报冒领军功,制置使司还需详加勘验,如有违制应当严惩云云。

    总之看起来就是专检不好听的讲,但要说刘宗申这是刻意唱反调也不尽然。虽然他也不是什么秉公执法之辈,但却不至于去找魏兴龙的麻烦。只是因为他看着这事觉得蹊跷,就有啥说啥罢了。

    刘宗申这只是无心之举,但开了这个头以后,却又牵出了云顶城守将姚世安,也跟着一块儿上书附和,这就变成有心之举了。

    按理说这姚世安也是武人出生,本不应该相互为难,只是他与当时的端明殿学士,参知政事的谢方叔之侄多有来往。事情就巧在这个谢方叔与右丞相赵葵不大对付,而这个赵葵正是余玠的老师,说起他俩的矛盾,也不过是眼看郑清之就要退休,都眼巴巴的盯着左丞相的位置罢了。

    所以刘宗申跳出来发难只是狐假虎威,而他姚世安跟着附和就是在添乱了。

    就这样,本来余相公只是想借着这一事迹,大力宣传一番。

    一来提振下军民士气,二来也能为后续的军事行动铺路。决计不希望演变为地方官员拿着话柄,便从中挑刺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