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吵大闹过之后,嘉禾终究还是被送去了白鹭观。

    直到离开紫禁城那天,她都没想明白母亲为何要突然将她流放出宫。她走之前挣扎了一番,命人去向皇帝和荣靖求情,皇帝却被杜皇后说服了,认为嘉禾去道观祈福也是一件好事,既能修身养性,说不定还能以公主之身打动神明,庇护大夏国祚。

    就连荣靖也不觉得让嘉去白鹭观有什么不妥,她在知道嘉禾即将离宫之后,还兴致勃勃的跑来告诉嘉禾,白鹭观附近哪里的集市热闹,观中某某处有棵石榴树,果实格外甜美。

    嘉禾:……

    看样子荣靖被贬道观那三年的确是过得不错,之前她白白为长姊担心了。

    嘉禾原本想要将天书的事情透露给长姊,指望长姊去想办法,可惜她身边总而被许多宫人簇拥着,直到与荣靖分别,她都没找到恰当的时机。

    她被送去白鹭观那天,是个明朗的晴日。光明正大的从被荣靖称之为鸟笼的紫禁城中出来,她心里一点儿也不高兴。走之前她拜别了母亲,母亲的态度和从前一样温柔慈爱,然而嘉禾始终都还记得杜皇后下令让她去道观时的蛮横。

    后来成为了皇帝的周嘉禾回忆当年,确信自己就是在这时与母亲离了心。

    白鹭观如荣靖所说的那样,是个不错的去处。道观环境清幽,碧水出山石,古木栖灵禽,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相比起来倒是俗了。观中皆是坤道,有几个与嘉禾年纪相仿。她们是荣靖当年住在观内时的友人,对嘉禾也格外亲近。观中还有好几位德行高深的道长,嘉禾每日听她们讲诵经文,虽不能意会,却也觉得心情舒畅。

    如果不是皇帝动身北上的消息传到了道观,嘉禾或许还能沉溺于这份安宁之中。

    皇帝走的那日是七月初九,嘉禾清楚的记得这个日子,并且在后来无数次的回想,如果当年她再试着努力一把,拦住了皇帝前往北方的车驾了该有多好。

    她心中说到底还存有侥幸,不确定天书的真假,也并不知道父亲死亡的日期,原来已经逼近。

    她听闻父亲的兵马已经动身往北方去了,心中忽然一沉,半天都没说上话来,一旁为她讲解《南华经》的道长看出了她心绪不佳,说了好些话来宽解,但也无非是安慰她,说陛下此去自是吉人天相。

    嘉禾听着笑笑,并不说话。

    这些天日日听人念诵经文,她的心态不知不觉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的消沉中。

    还是苏徽瞧出她情绪略不对劲,便问她:“公主是不舒服么?”

    “嗯,不舒服。”嘉禾歪在榻上闷闷的回答——出了宫也就这点好,不必恪守规矩礼仪,就连往日严厉的女官都不再对公主的一言一行加以约束,“天太热了,心里堵得慌。”

    这几天下了雨,拂过窗子的风都已经是冰凉的了。嘉禾只是心里烦躁而已。

    苏徽默不作声的去厨房端来了绿豆汤,搁在嘉禾手边。

    少女又不耐烦的坐了起来,拿起汤匙搅了搅却不喝,“云乔,说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什么算是有意思的事?从未给孩子说过睡前故事的苏徽犯了难。

    “我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回答:“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有趣的人,他很会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