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槐却半点脾气没有,默不作声在书房睡了几日,还用了许多法子,焚香沐浴、修行施法,俱都一一试过。

    直到血腥味散去了,这才迫不及待去见皇后。

    此事之后,众宫人才看明白,这位男后虽然出身卑微、来路不正,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却无可匹敌。

    恩还双倍,怨还十倍,是姬朝安奉行的原则,而他当年养着兔子时,许是言传身教,影响了高槐。

    姬朝安也不懂,高槐这样优待他、容让他,当真只为报恩?

    抑或其中掺杂着……私欲?

    毕竟报恩也不必非要以身相许,床笫间的情意是装不出来的。

    无论如何,姬朝安也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举动。

    不如治好伤后,送它去兔子精所属的有角国,往后各安天命,高槐要报恩报仇、兄弟相残,都不与姬朝安相干。

    他自然一身轻松,借着重活一世积累的阅历眼界,要重振永诚书铺的名声,并非难事。

    再往后……愿能游历灵族四国、人族七道,去见识天底下剑修一心向往的圣地剑阁。

    姬朝安主意已定,便再度捏捏兔子后颈,遂松开了手,低声道:“休要慌张,我知道你不是寻常畜生,若想腿伤早些好,就乖乖随我出城,我自有办法治你。”

    直将那灰兔惊得浑身僵硬,竟连挣扎也忘了,一双黑黝黝兔眼睁了半晌,才回神似的眨了两下,而后视线飘移,装作未曾听懂的模样。

    然而仍是忍耐不够,将挣扎时滚到前爪下的白薯块嫌弃扒拉开去。

    姬朝安看得好笑,不禁又伸出手指,逗弄了灰兔小爪子几次,那爪子柔软纤细,三瓣嘴安安静静,丝毫看不出先前咬人的凶悍。

    他续又说道:“奸人要谋夺我家产,势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要斩草除根,旁人又靠不住,这趟城就非出不可。顺路也能给你治一治——更何况,就你这巴掌大的个头,不够我塞牙缝,就算要吃,也该养肥了再杀,如今担心什么?”

    那灰兔只露出懵懂憨态,眼睑半合缩在棉衣底下,黑黝黝眸光深不可测。

    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温驯娇弱的皮毛下,藏的竟是个上古凶兽。

    在史官笔下,高槐是臭名昭著的暴君,罔顾礼法伦常、冷血无情、弑父弑君,曾领百万铁骑、杀得四国皆成尸山血海,剑之所指,烈焰焚天。

    合该横死沙场、尸骨无还。

    这样闻名丧胆的嗜血魔头,如何看得上几口白薯,是以挑食挑得铁骨铮铮,十分有气节。

    姬朝安并不惯着他,只提着竹篮从后门离了家,避开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穿过偏僻巷子,紧赶慢赶,在午前出了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