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华殿出来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司晨在石径小路上等着。他垂着头靠在一块石碑上,眼底有些乌青,很疲糜的样子。

    我走到他身边,“司晨?你怎么在这儿?”

    他倏然站直了身体,却又摇晃了好几下,最终一个趔趄倒在我肩膀上。我把他扶起来,他脸红着道谢,又腼腆地笑道,“师姐,你要下山去历练是不是?”

    我点头。

    他望着我,双眸璀璨,“正好我去山下有事要办,能和师姐一道吗?”

    这次下山历练是白无止临时决定的,司晨与他父亲都不能自由出入元华殿,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压下心中淡淡的疑虑,同时多了几分注意,笑道,“好啊,我头一次离开玉蝉阁,有劳司晨指教了。”

    司晨生性洒脱,对着我却常是一副拘谨的模样,一路上总是他捡些话题趣事说与我听。我静静的听,偶尔回一两句话。

    是夜,繁星如盖,华月似练。

    我与司晨牵好了马,一同躺在草地上欣赏这夜色。

    草地松软,到处都是沁人的香草气味,偶尔微风拂过,便有窸窣之声。我许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时刻,即使对司晨有着几分戒心,也忍不住暂时放下。

    司晨躺在我不远处,可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问,“师姐,你有没有爱过谁?”

    也许是今夜气氛太好,他问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我竟然也回答了,我嘴里咬着一棵草,回道,“没有。”又反问,“你有吗?”

    “有啊,辗转反侧,思之如狂。”他轻轻叹息,“只是我对她不起。”

    闻言,我顿了顿,好奇道,“为什么?”

    “不能爱,不能不爱,亦不能放手。”

    他将目光投向浩渺的星空。

    我觉得他此刻很不像他,可又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像他。这种矛盾的怪异感使我的戒心再一次溢出,方才的惬意轻松立时烟消云散,我索性闭上眼装睡。

    良久,久到我快要真睡着的时候,我听见一声叹息,接着又是一声轻笑。

    又走了三四日,终于到了云中城。

    待我安顿下来,司晨来同我辞行,他下山办事,我下山历练,原本就不是走同一条路,他送我到这儿,已经偏离了他原本的路线了。

    临行时,他望着窗外抽芽的绿柳,笑道,“师姐,新的春天又来了。”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一时不解其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嗯了一声。同行的这几日,他似乎有意展露自己的另一面,深沉静邃,隐隐带些邪气,同我以往对他的认知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