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安静祥和的机舱里此时就像地狱一样,飞机就像是在巨浪中翻滚的小帆船,空姐们正大叫着冲过来把惊恐万分的乘客们往座位上按,没来得及坐下的乘客直接被飞机的骤降甩向了前方,砸在了前排挡板上,几岁大的孩子蜷缩在母亲怀中发出凄惨恐惧的嚎哭。

    贺亦欢预想到了无数种女人劫机的方式,却从未有半秒想到现在这种情形。人最害怕的东西,是未知。贺亦欢小时候经历过车祸,抢劫,地震,对于意外几乎习以为常,却在此时感觉到了彻骨的恐惧。

    那个在机舱中疯狂冲撞的东西是什么?

    不像机械,却也不像活物,难道真的是……

    从小坚信的科学忽地不信怪力乱神的信念,在此刻第一次遭到了质疑和冲击。

    怎么可能!

    哗啦!——

    架子被震开,行李从上方掉了下来,砸中了一位拉着女朋友逃窜的年轻男人,那人惨叫一声倒地,登时头破血流,他的女朋友扑过去哭嚎不止,却在一次被飞机的晃动甩到了一边。

    贺亦欢猛地回过神来。

    他妈的!管他是什么!自己之前那么倒霉都没死成,这次也绝对不会死!全飞机二百多条命,一个也不能死!他要用他那名为“不幸中的万幸”的狗屁运气,杀出一条生路来。

    飞机已经开始倾斜向下,强大的惯性把机舱里的人甩后后方,贺亦欢挣扎着爬起来,在漫天碎物中边跑边摔地穿越颠簸晃动的机舱,猛地扑向女人,一把抓住她流血的手腕:“给老子停下!”

    女人坐在座位上笑着泪流满面,脸上泛起灰白,身后的机舱窗户里浓云滚动,仿佛末日的背景:“已经太晚了。”

    “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别无选择。”她平静地说。

    “别他妈放屁!”贺亦欢第一次对女人爆粗,“这么多人在飞机上,两百多条人命!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那黑雾是什么?致幻武器,还是生化装置?趁飞机还没坠毁快停手!”

    女人边笑边哭:“那是我女儿。”

    贺亦欢:“什么!?”

    “我的女儿一个月前就死在这架飞机上,一样的航班,”女人仰倒在椅子上喃喃地摇头,手腕上的血随着飞机的颠簸在皮肤上画出扭曲的图案,脸上露出痛不欲生的悔意,“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回云南老家,如果我看着她,或许就不会让她吃下那块带花生的蛋糕。”

    她看向贺亦欢,满眼都是泪:“你知道吗,她从小对花生严重过敏,吃下去没几秒钟就喉咙肿大呼吸困难,无法言语。但是当时飞机上的空姐还以为她是哮喘,找了治疗哮喘的药给她吸……她甚至没能挺到飞机落地,活活憋死的。”

    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看着她从呀呀学语到亭亭玉立,刚过完成年礼。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还一起吃早饭,一起拥抱告别,怎么几个小时后就变成了一句毫无生气的尸体了呢。

    贺亦欢震惊地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女人忽地笑了:“但是她来找我了。”

    她近乎慈爱地看着在机舱里疯狂窜动地黑雾:“就在我拿到骨灰后的第二天,我看见了她。我发现只要我带着她的骨灰,到哪里她都会跟着我。就像刚才起飞之前,她就一直站在机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