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胜。”

    皇帝叫了一声,须臾,那外间假寐的太监慌忙睁开了眼,躬身掀了帘进来:“万岁爷。”

    “备水。”

    皇帝扯开了明黄的帐子,明明歇了午觉,可脸色却阴着,沉的能挤得出水来。

    张德胜抬头瞧了一眼,只见那龙床下堆叠一件白绫中衣,料想是这地龙烧的太热了,汗湿了背。

    他打从潜邸起就侍奉皇帝,做事格外妥帖,当下便琢磨着等会儿出去要叫人把这地龙停一停。

    “嗻。”张德胜应了声,正要调转过身子,突然又被叫住。

    “要凉的。”皇帝按了按眉心,轻描淡写补了一句。

    张德胜闻言却身体一僵,皇帝已经及冠一年了,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先前做太子时,因着宫里妖妃横行,韬光养晦的缘故尚未大婚,后来先帝猝然崩逝,朝堂震荡,大刀阔斧地料理了一年,也无心后宫,如今政局平稳,这宫里也是时候该进人了。

    张德胜低着头领了命。

    新君御极,后位空悬,这时局他能看得出来,前朝和后宫更是虎视眈眈。

    趁着过年节,有头脸的太妃、太嫔都求了恩典叫娘家人进宫一叙,甚至连太后的娘家侄女、当今皇帝的中表之亲都进了宫来,肚子里打的什么盘算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人一多,是非也多。昨儿年三十在乾元殿设宫宴,皇帝多饮了几杯,生了些醉意,竟有人趁乱想爬床!

    张德胜暗啐了一口,可真是猪油蒙了心,狗胆包天了。

    只可惜万岁爷说醉酒太过,没看清那人脸,既未成事,便叫他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张德胜估摸着,这过了一夜,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正想着,不多会儿,慎刑司便遣了人来。

    皇帝正浸在凉水里,听着外面人的陈词,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了起。

    “没找到?”他声音有些不悦。

    “回皇上的话,太极殿的宫人们并没什么异样。”慎刑司的掌事太监何宝善抹了把汗,“奴才仔细盘问了一番,发现殿里规矩严,侍奉的宫人都是两两作伴,没有落单的,想来那女子大抵不是在殿里侍奉的,兴许是昨日宫宴上的某位女眷……”

    何宝善说着心里越来越没底,声音也小了下去。毕竟当今这位新君手段凌厉,完全不似先帝那般温和,隐约察觉到一道隔着屏风打过来的视线,他连忙低下了头去。

    头一低,觑见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他才想起搜到的东西,连忙又找补道:“不过,奴才在察看的时候,从雕花紫檀的案几缝里找到了一角勾住的布料,大约是那女子匆忙逃走时被撕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