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明月高悬,大地上万物都进入了梦乡。我将新来的一家人在小楼上安排好了,这才回到后面自己住的配电间,疲惫地躺在了小床上。/p

    今天晚上来住得这一家三口人,是我们前纺的一位女工,丈夫也是一位军人,驻扎在中原某地。今年春节期间因为战备值班没能回来,如今终于请下来了探亲假。这对夫妇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大约四五岁,我以前在生活区见过。我发现这个文静秀丽的小姑娘,一个晚上都没有说一句话,无论爸爸怎么讨好她,都没能换来她的一个笑脸。挡车工大姐无奈地对我说,小女孩子比较羞涩,一年才见一次爸爸,以前的印象都模糊了。我看着她心酸的表情,心里也感到不是个滋味。/p

    我每天忍受着织布间机器的噪音,终于熬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见过几次李琴,问她灯芯绒实验的怎么样了?她一脸苦笑说起绒环节怎么搞也不过关,侯厂长安排人去南方请师傅了。/p

    我回来将这事给刘师傅说了,刘师傅撇了撇嘴:“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p

    “你是说这个灯芯绒,咱们搞不成了?”我一脸苦涩地问道。/p

    “我看难。”刘师傅双手揉着耳朵,大声回应道。/p

    “那咱们还得在这里熬多久?”我闻听此言,心一下沉到了谷底。/p

    “等老侯不再折腾了吧。”机声隆隆的车间里,刘师傅挥了挥手。/p

    “他不在折腾了,还会去别的地方折腾吧?”我心里着急,继续着这个话题。/p

    “哪我就管不了了,我这就要调回老家去了。”刘师傅端起手里的紫砂茶杯,使劲地喝了一口。/p

    马上就要到下午交接班时间了,我心里麻乱,想抽一支烟,就郁闷地走出了织布间。外面的阳光很强烈,刺得双眼有点睁不开,我来到梧桐树影下,从工作服上衣的口袋里掏出烟来,正想着燃着了,忽然看见来接班的人群里,大额头肖美花走了过来。/p

    “肖美花——”我喊了一声。/p

    肖美花听见了,微微点了点头,又朝前走去。/p

    “哎——肖美花,我有事问你?”我赶了两步,站到了她的面前。/p

    “你找我有什么事?”肖美花明亮的额头在阳光下发着光,目光冷淡地瞥了我一眼。/p

    “你……你家地的事,怎么样了?”我有点愧疚地问道。/p

    “地早没有啦,给人家开石膏矿了。”肖美花没有看我,而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p

    “哪……他们赔钱了吗?”我嗫嚅着问道。/p

    “赔了,一亩100元,五亩500元。”肖美花的目光没有变化,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p

    “哪……你家人现在怎么生活?”我心里着急起来,关切地问道。/p

    “不种地,也得想办法活着。”肖美花把目光转向了我,我看到里面有泪水在闪光。/p

    “你有什么事,我……我们帮上忙的吗?”我怯懦地低下了脑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