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带着小蔡师兄和李琴去了医院,殷红已经在妇产科门前等我们了。手术进行得很快,大约不到40分钟,李琴就从手术室出来了,小蔡师兄一脸苦涩地迎上去。/p

    “做完了?”小蔡师兄轻声问道。/p

    “嗯……”李琴点了点头。/p

    看着两人痛苦和内疚的神情,我的心情也十分复杂。本是一对相恋的爱人,却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一个已经成型的生命,却被无奈而粗暴地抛弃了,人的命运真是难以琢磨。殷红大概看出了的我情绪变化,默默地投来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与李琴打了声招呼,嘱咐她好好休息,又对那位帮忙的妇产科女医生表示了感谢后,一直把我们送出了门诊大楼。/p

    西边的晚霞渐渐隐去,薄薄的暮霭蒸腾起来。我陪着两人朝回走,小蔡师兄推着大“永久”,后座上载着脸色蜡黄的李琴。我听着李琴对恋人从人品到条件,从家庭到能力,痛彻心扉地谴责和抱怨,对自己未来的爱情和婚姻,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惶恐。/p

    “别说了,李琴,小蔡师兄心里也不好受。”我轻声地劝了一句。/p

    “他不好受,他知道我躺在手术台上那种无助吗?我不只承受着身体的伤痛,还承受着心灵的伤痛啊,那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的肉啊,我心里憋得难受,现在好悔好悔啊……”李琴双手掩面,泪水渗出颀长的指缝,打湿了面前的衣襟。/p

    我们听着李琴淅淅沥沥的啜泣,一时沉默无语,默默走在春寒料峭的黄昏中。/p

    “春天,大地从冬寒里苏醒复活过来,遍野是望不到边的绿海,衬托着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种种野花卉,一阵潮润的微风吹来,那浓郁的花粉青草气息,直向人心里钻。无论谁,都会把嘴张大,深深地向里呼吸,像痛饮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p

    昨天晚上,我读着冯德英的《苦菜花》入睡,今天一大早推开房门时,忽然就感受到了书中的情景,于是,我也不由地张大了嘴,痛快地吸了口初春的气息。/p

    今天轮到我上早班,坐在车间的配电室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和煦而透明,就在我放下手中的《物理》课本,对着窗外发愣的时候,夏班长急吼吼地推门走了进来。/p

    “老刘,小吴,今天下午要开厂大会,你们留一个人值班,其余的都去参加。”夏班长望着我和刘师傅说道。/p

    “怎么这个时候开厂大会?”刘师傅放下手中的紫砂茶杯,有点不解地问道。/p

    “说是厂里要宣布新的改革措施。”夏班长回应说。/p

    “这个老侯,我可是知道,他是学化工的,又不是学纺织的,再说也没有什么管理经验,能搞出什么个改革措施?”刘师傅皱起眉头,不屑地说道。/p

    “所以大家都担着心,下午一定得去听听。”夏班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p

    “反正我是要调回南方去的,管他怎么折腾吧?”听了刘师傅的话,我才知道他最近正在积极活动,想着调回南方老家去,接收单位都找好了。因为他是老技校毕业的,专业技术很过硬,所以当地好几家企业都想要他。/p

    “小吴,你就去吧,你们年轻人的日子还长,这些东西与你们的关系最大。”夏班长转过脸来,冲着我说道。/p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到大家都在议论下午的事,一撮毛小李端了个饭盆走过来,看见我身旁有个空位,就一屁股坐了过来。/p

    “你知道今天下午老侯要出什么鬼吗?”小李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p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人在厂办。”我知道他一定听到了什么风声,就故意揶揄了一句。/p

    “听俺叔说,这个老侯前几天回南方老家转了一圈,回来后就在办公室里和童主任叽叽咕咕,憋了一个多星期,弄出来一个什么绩效考核办法。”小李神秘兮兮地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