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二皇子安顿了睡下,大皇子和玉瑶公主也到了该上床的时辰了。谢宁才睡醒,而且刚吃饱肚子,这会儿只适宜走动走动,要上床安寝只怕会积食。

    皇上拉高她的袖子,看见她手肘上也撞青了一块。

    “这是怎么弄的?”刚才谢宁用膳的时候,袖子滑下去他瞥见了一眼,当时就觉得有异,现在一看果然是伤着了。

    谢宁把袖子扯下来一点:“不记得了,当时乱糟糟的,也没觉得疼。”

    皇上轻轻在那一块上面按了一下:“现在疼吗?”

    “有点酸疼,不碰就没事。”谢宁认真的问:“皇上没有受伤吧?那杯酒是怎么回事?臣妾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酒是真喝了,不过酒早就被调换过了。”皇上说:“呈上来的只是一杯普通水酒。明寿根本不懂得如何驭下,一味骄狂,连她的心腹也未必是真心为她所用,只不过上了那条船下不来,不得不跟着一条路走到黑。”

    所以皇上给了一点机会,那些人拼了命也想抓住。如果只是一个人的命也就算了,或许不值得这样去拼。但是谋反是刑律上一等一的大罪,诛连亲族,遇赦不赦。这些人纵然不怕死,也总得为亲人考虑。

    为了明寿公主一个人的野心,牵连甚广,害了这么些人,纵然皇上要治明寿死罪,谢宁也觉得理所应当。

    谢宁心里十分的好奇,反正现在情势已经明朗,不需要再遮遮瞒瞒,谢宁索性也就直接问了:“不知道明寿公主为这事儿筹划了多久了?”

    她的好奇皇上明白,揽着她缓缓迈步:“如果说是筹划谋反,那也就是从太后薨逝之后。但是她这个心,却是打小就有了。”

    “打小就有?”谢宁更好奇了。

    “朕刚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回太后的兄长,国舅做生日子,我同明寿一起去贺寿,到了国舅府上,明寿就偷偷换了一身男装溜到街上去了。当时国舅府上乱作一团,好不容易瞒着消息把人也找回来了,国舅说她一个姑娘家不该如此孟浪轻率,她说她就不服这个,姑娘怎么了?凭什么因为她是个姑娘家就要守那么多规矩,就得天天关在屋里什么也干不了?凭什么她就没有承继大位的可能?难道天底下有哪一条律法说女人不能当皇帝?”

    这话说得谢宁心惊。

    这种话也就明寿公主能敢想敢说了,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

    “难道那时候她就?”

    “先帝还在时,太后与明寿都还有所顾忌。先帝驾崩后,太后憋了多年的气一下子全发出来了。她把宫里头几百个先帝曾宠幸过的女子变换各种名目全处置了。有些说是殉了,其他的就送进了庵堂里。其实那些女子哪里肯殉葬,都是被太后派人勒死的。送进庵堂的那些人,连一身儿衣裳都不给带走,全都衣不遮体绑束着一只手,串成一串象牲口一样被赶出去的……”

    这些事谢宁都不知道,她紧紧抓着皇上的袖子,胸口象灌满了冰水一样冷。

    “朕看见明寿让人把那些女子积攒的珠宝首饰搜罗了来,拿着挑捡把玩,其中一枚细牙盘螭金臂环的缝隙还有没擦净的血渍。”

    “太后还在的时候,明寿把能干的、想干的事都做尽了,朕当时立足未稳,只能大费周章才能约束她一二。那两年人人说起来都觉得朕窝囊,明寿那时候除了扳不过来张俟衡的心意,旁的事情上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当然也没有造反的打算。皇上有的东西她也有,皇上没有的她也有,那这个皇上也就没有多大意义。”

    “等太后不在了之后,朕自然不能象以前那样容忍她胡作非为,她的日子越来越不顺心,越来越想把朕掀翻了把权柄抓住。其实她说过的话里,朕也有赞同的地方。皇帝这位置,有能者居之,她总觉得自己就吃亏在是女子的身份上,不然这皇位就没朕什么事儿了。”

    有能者居之这话是不错,虽然是大逆不道了一点,但谢宁读过史书,知道每回改朝换代都是怎么一回事。问题是,明寿公主她没那个能为。就看看她今天弄的这一场,这还是筹划了几年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