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看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紧闭的木门外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人声鼎沸,静谧的店内只有老店主与青年兴致高昂的交谈声,阳光穿透了玻璃橱窗却不敢继续前进,仿佛畏惧着店里的黑暗,只停留在那一角逗弄着空中飘舞的尘埃。

    “你今天整个人都很怪怪的,一直走神,叫你也不应声,应了又是这种奇怪的态度。”

    不意外的,最后是埃德打破了二人间短暂的沉默——在只有他们俩的场合中,先开口的永远是做师兄的。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很好奇……”

    棕发的少年说着率先移开了目光,神态有些漫不经心的看向两位正在热络交流的年长者,溜出口的话语却没有一瞬的停滞:“你对前辈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镜面般干净剔透的浅褐色眼眸失了交集的对象,正准备看向店内另外二人时听到了这句话,立刻“嗖”的转了回来,赤裸裸的目光如同锋锐的剑刃笔直而来,直勾勾的盯着师兄的侧脸。

    提问的那个人没有同他对上眼,仍兀自看着前方,仅有余光时不时瞄着他,大抵是受不了他毫无掩饰的目光。

    没有问太多,也没有问师弟那种不曾放松的戒备是从何而来,反正看他身上的肌肉依旧紧绷,还有那张僵硬的像隔夜馒头的表情,以及气息中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就足以明白——无论哪一点都在清楚的告诉别人,他到现在还未完全放下戒心。

    只要一句话、一个问题就够了。

    这么两三句话就囊括了他所有的疑惑,例如是如何察觉到前辈(可能不是人)的身份、身上那股始终没有解除的敌意、一直走神的原因……还有凯尔的出身。

    说到底,气息感知这种事,还是需要一点的天赋以及足够细心敏锐(这个凯尔好像没有吧?),他这个做师兄的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同意、接受这一点:这个缺乏常识,不似常人的师弟总能感觉到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浅褐色的鹰眸在主人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微微瞪圆了一些。一开始,凯尔没有听懂自家师兄问的问题,看向师兄的举动也是一种被问话时的身体反射。

    事实上,若不是埃德提起,他自己都不会注意到这些。

    ——从进了酒馆开始,他所有的,在师兄眼里是“异常”的反应,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身体遵循着“本能”,服从其主宰。

    彼时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神智就像一抹幽魂似被踢出体外;直到埃德直击核心的一句问话,才将他被本能压制的意识拉了回去。

    被本能屏蔽了精神,操纵了身体,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自那次长时间的昏迷中醒来后,他很容易出现这种“症状”——不过像现在这样浑身紧绷至颤抖的情况,基本为零,这是他头次遇到这种能够在气息上完全压制自己的存在。

    “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他想了数秒,回了一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就好像……离去的意识带走体内绝大部分的力气,一同沉入那片冰冷而沉重的深海之中。

    这时,薄薄的木门外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压过了纷乱的人声,八成是又有船只要出海或是入港……凯尔漫不经心的想着。

    突然间,一种怪异的感觉侵袭全身,浑身寒毛倒竖——有人在盯着自己!

    又有人在跟踪他们!!!

    这道念头转瞬而逝,少年的神色顿时一凛,顾不上师兄的“什么叫有点冷?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跟老师一样……”的嘟嚷抱怨,凌厉的目光迅速望向橱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