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一行,不吃苦能活?”陶班主感慨了一句,他浮浮沉沉这么多年,背后藏的苦外人怎能体会?

    祝平安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依然保持了谨言慎行的作风,他注意到孙医生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于是更沉默。

    “这小哥一表人才,比你当年还俊,到了台上这么一亮相,必定是个满堂彩。看在陶班主面子上,我就不再藏拙,等他伤愈之后再来,按着身体状况开两副药调理,或者有所帮助。”孙医生看来也爱惜人才,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祝平安,主动说道。

    陶班主愁眉紧锁的脸上顿时露出欢喜的表情:“难得孙医生愿意帮忙,那我就替平安谢谢你!”

    祝平安一直不觉得自己相貌有多出众,至少没到看脸吃饭的地方地步,只不过在凶险又贫瘠的小镇,他身高本就超过了同龄人,加上神态没有那些人的阴沉狡诈,还有几分书香气,才容易获得老先生们的青眼相加吧?

    陶班主说着,对自己那个新收的闷葫芦小徒弟说道:“孙医生医道高明,学贯东西,还有祖传的易筋锻骨妙药。你要有药汤协助,不说脱胎换骨,至少也能少吃一半的苦头。”

    祝平安其实也在观察孙医生,他之前听过几次孙医生的传言,都只是说他医术高超,有自己的绝活,看上去这老人也仙风道骨,学贯中西的样子,他此刻带着感恩的语气开口道谢,他知道不管是练武还是练身体,有药物的辅助效果都能更好。

    在平安镇这种危险的地方,交好医生本来就是聪明的选择,想到这一点,祝平安也就越发恭敬。

    孙医生示意不用多礼,趁着陶班主不注意,朝着祝平安使了几次眼色。

    那应该是别有用意的眼色,但孙医生是什么意思呢?

    祝平安一头雾水,他是完全没理解。

    这位孙医生,难道摸了自己的骨头,看到了他身上什么不同的特质?或者……感受到他是将死之人了?

    那“快了”的声音,像魔咒,让祝平安无暇顾及其他,只担心苟不到明天。

    对于祝平安得到班主与孙医生的青睐,一同学戏的小伙伴们一半是羡慕,一半也有同情。

    小根子很快就被陶班主喝令出去练功,班主知道他是逮着机会就摸鱼,这会趁着祝平安脚踝摔伤了,一直进进出出很忙碌的样子,不过是在偷懒和看八卦。

    晚饭时分,陶班主让小花子给祝平安送饭。

    看到祝平安躺在床上静养,四下无人,小花子将略显丰盛的饭菜放到床边,直言不讳:“你要是能学成武生,一定能扬眉吐气,只是这中间太苦了,怕你吃不起苦。我往后会多监督你些,你要是学成了,十年八年之后这戏班子有我们两人撑着,一定能胜过班主当年。”

    戏班里有哪个孩子不想学陶班主的真功夫?但要么是天赋不够,要么是半途而废,大抵都是受不了练武生那巨大的痛苦。

    小花子这位精致利己主义者,对祝平安的照顾也是基于未来的利益上,深谋远虑,已经琢磨着和新武生搭班子的事儿。

    祝平安哪会想那么远?他当下最担心的是死神要“来了”。

    那个声音已经响起,能活多久还不知道。

    “班主看得起我,我当然尽力而为。”祝平安应承了一句,他拿起碗筷,先填肚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