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揉了揉自己的翘鼻子,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不介意就行。”

    “我不介意。”祝平安确实不在意,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强,而且他那个时代的艺术工作者是万人追捧的大明星,社会地位可高得很,如果按照他所看到的历史书所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戏子在古代是下九流,无论怎么有天赋、能吃苦,都是下贱的娱乐行业。

    不在意贵贱,有没有天赋,行业资深代表陶班主已经表示了对他的欣赏,剩下的就是吃苦了。

    “我还得提醒你,戏班学徒也很辛苦,行有行规,死亡率和淘汰率并不低。”小池晃着那根香肠,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我会小心的。”祝平安很感动小池的照拂,只是,和背尸人相比,他觉得这一行已经安全性比较高了。

    当然危险仍然存在,死的时候野姥姥提过戏班子也苦,——不过死亡率再高,总比野姥姥家学徒全灭要好那么一点。

    关键是,祝平安哪怕再来一次,人生的选择仍然相当有限。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去探索,发掘新的道路。

    争取更多和平的时间,来提升自己与理清思路,尽量保证每一次都作出正确的选择。

    戏班子占据了临水的一个大院子,前院还有个高高筑起的戏台,有些褪色斑驳的朱门红柱,看起来依然有几分气派。这听说原本是一位退休老官员的旧宅,后来门庭败落,卖了出去,后来几经转手,才被陶班主买了下来,算是镇子上最好的地段之一。

    不过到底有了年头,戏班也没有用心修缮,褪色的梁柱在阳光下带着饱经沧桑的颓败感,就像迟暮的美人脸上刻着皱纹,让人遗憾繁华落幕。

    门口有个光头的男孩子正在扭捏作态咿咿呀呀地吊嗓子,见他们进来,害羞地一溜烟跑了。

    柳荫之下,似乎也有影子在唱歌,只是风一吹便化了,成了散落摇曳的绿色雾气。

    陶班主捧着紫砂茶壶,曾经周正的脸上,和这沧桑斑驳的门庭一样,写满了风霜愁苦——那表情仿佛固化在他脸上。祝平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模样。当时祝平安以为是陶班主死了徒弟心里难受,但第三次轮回不存在死去的小福——路上小池给他介绍了一点戏班子的情况,然而也没见得陶班主心情愉快。

    “你要来学戏?你不是说绝不做戏子?”陶班主看到小池进门,惊讶地起身迎了上来,嗓子哑沉。

    “不是我。”小池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身后比他高出一头的少年,“是我这位朋友。”

    陶班主刚才已将这身后的陌生少年打量了一番,他比小池高不少,卖相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嗓子如何。

    陶班主上下打量祝平安,暗中点头,和蔼地询问:“就是你从乱葬岗捡回的那位?”

    看来他被小池“捡尸”的事,平安镇人尽皆知。

    不过这小镇不大,小池好像在居民中也挺有人气,大家见着他都会说几句废话,不像盯着他的眼神带着阴森的冷漠和戒备。

    “对,平安,这就是陶班主。”小池给祝平安使了个眼色。

    “我叫祝平安,见过陶班主。”祝平安礼貌地上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