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气氛就更不对了。
如果说以前是泾渭分明,以小根子为首的一伙人与小花子拉开距离,这会儿就不止是三国鼎立,甚至可以说是春秋乱世。
小花子照旧是孤零零一个人,小根子也被排挤在原本的圈子之外,他不适应这种情况,手足无措,气的面容扭曲,瞪着这个怒视那个,生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傍晚陶班主把小根子逼问再三,小根子依然不肯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坏事。
陶班主知道小根子最怕自己,所以这般硬气他也心里生疑,没准真只是巧合而已?终究陶班主不是个硬心肠快刀斩乱麻的人,所以最后小根子还是被放了回来。
只是回来,一切也都回不到从前,他茫然若失,像是受伤哀怜的小兽,却无人同情。
当然别的少年们也不见得如何团结,小禄的床空着,像是个无法愈合的伤疤。还不到八点,其他人就都瑟缩在各自的被窝里。
沉默是今晚的笙箫,除了牙齿打战、打嗝与放屁声之外,这里难得的宁静。
祝平安回想刚来那一天的热闹,恍若隔世。
只有小花子没有太大变化,他依然在窗口黯淡的星光下,嘴唇一开一合,唱着无声的曲,仿佛与那些影子一样,早就失去了真实的形体。
夜渐深,无月的城更是黑暗笼罩。祝平安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小禄惨死的景象一直在他眼前回旋。
他睡不着,他也知道这会儿还无人安眠。
连一记鼾声都没有。
大概要到十点,所有人一起昏睡过去之后,这种尴尬的沉默才会终结。
原本想要低调度过,终究还是噩梦缠身。
这个小镇,真是没个安全岛。
祝平安回忆着各种细节,从吃人的荷花池,吸干的尸体,到陶班主口授衣钵,不由心中越发烦闷,起床解手。
这茅厕也像是凶所,偏偏越是怕,这群孩子越是想解手,只是大家都结伴而来,甚至有些就在旁边树根解决,不肯踏入茅厕。
祝平安从背尸起步,倒没觉得黑沉沉的茅厕里藏着什么恐怖,他只是来到茅厕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昏黑的光线中,除了骚臭味没有其他东西,他便解开裤带,才尿了一半,就听后面踢踢踏踏,小根子在后面跟了进来。
“平安,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是不是连你都不信我?”小根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祝平安往后一看,小根子的脸上竟还挂着泪,在星空下闪着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