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有如果。

    看到天色放晴,大家又三三两两去院子里练功。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香气,让祝平安根本无法想象那雨滴能杀人。

    但他确实被这滋养万物的雨,杀死过一次。

    小根子看到大家都在各练各的,也跳到院子种,咬牙上前练起了髯口功。

    髯口是角色所戴的假须,一部髯口舞弄变化,能表现千般心绪,平时小根子这部基本功还行。可他今儿神思昏乱,只舞了两遍长髯便缠在旁边嫩绿的柳枝上拉不下来,他心急一扯,自己却失去了平衡,啪嗒摔了一跤。

    搁往常,肯定一顿起哄笑声,但今天只有稀稀拉拉的偷笑声,小根子面孔涨得通红,摘下髯口,飞奔离去。

    陶班主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不已。

    不管是不是凶手,这份心性,吃这口饭已是远远落后了。

    等上午班散场,陶班主困乏地从太师椅上吃力起身,吩咐祝平安跟上,他没叫旁人,只往后院去。小花子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不禁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眉梢沾了好些柳絮,显得目中萧疏失落,其他人更是一脸艳羡。

    祝平安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好羡慕,尽管看上去有师父宠爱,但万事万物要辩证的看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果师父是个危险人物,他岂不是处境更加危险?就像是姥姥一样,作为学徒的他,虽蒙受照顾,但也因为野姥姥的特殊能力惨遭不幸。

    更何况昨晚听小花子说起陶班主之前的秘密,不得不再提高几分警惕。即使现在陶班主是他师父的身份,对他有传艺之恩,在这流离的乱世中,他掏心掏肺的信任,换来的未必是真心相待。

    知易行难,祝平安能理解小根子昨晚的踌躇和憋屈。

    “你不必怕我。”陶班主似乎料到他的担心,望着身长玉立的祝平安,老班主长长叹了口气,“一个外来人,在这镇上步步小心,是应该的。便是我十几年前回到这儿,也得小心行事,如履薄冰。不过你习我借神一门妙谛,很快就能明白大勇之道,勇往直前、心无杂念方能借神入体。我是大圣披挂为底,要还想留着吃饭的本事,就玩不了鬼蜮心眼。”

    借神一道,最为纯阳。

    孙医生也说过,陶班主的功底是大圣披挂,祝平安当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后来得了口诀,又想陶班主号称“活猴王”,揣摩他是不是借用齐天大圣的力量,却也不敢肯定。

    毕竟这幻想得未免有点过分。

    “班主的大圣披挂,是借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神通?”

    “不错。”

    陶班主淡淡点头,语气不像在戏谑:“大圣心思无垢,方能一棍敲出个朗朗乾坤,我但凡还能唱一出猴戏,你就不必担心我有害人之心。”

    这倒是一个能证明陶班主清白的证据,有孙医生作为旁证,似乎也颇有道理。

    祝平安心里的天秤又向陶班主那边倾斜了一下。仔细一想这种限制似乎也是借神一门的隐患,他琢磨着问道:“照这么说,学借神一门还不能说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