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月末,学院特意放了五日休假,让学子们提早回家准备进京赴考的行礼。

    韩勨一回来便提着满满当当的礼物一一去拜访了族长及宗亲们,族里经合计决定出资二十两纹银给他用做上京的盘缠,只是他如今早不缺银钱使用便婉言谢绝了族长的好意,反是自己掏出了一百两银子交托与族长。

    他小心嘱托族长在自己离家的这段时间里,请他们能费尽多看护一下小院,切莫让一些无良宵小之辈偷溜进院子里祸害了院中的那棵桃花树。

    “您老也知道,我素来家中凄惶并无甚值钱的东西,唯有院中的那棵桃花树是父母遗留之物,我极为珍爱重之,此次离家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我只恐有人会借此寻了可乘之机,对那棵桃花树起了歹心,故而只能恳请族长平日里多留意一下我家中门户,莫要让宵小之辈随意进出。”

    韩勨躬身作揖,语气极为慎重的恳求道。

    族长搁下茶杯,抚着花白的胡须,他心里自是明白韩勨口中的无良之辈意指何人,念他小小年纪便孤苦无依,度日艰难,平日里自己也时常多有看顾,他虽不齿韩勨堂兄欺凌弱小的作为,却也苦于清官难断家务事。

    此番他即收了韩勨的重礼,自是会替他照应着院子里的一切,再者,韩勨此一去说不得就能鱼跃龙门,他若是有幸能及第登科,一招提名天下知,与家族而言也是莫大的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族里人人都能跟着沾光,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人乘他离家时再随意侵占了他的家产。

    “你说的我记下了,家中事事有我为你作主,你莫怕只管放宽心的去赴考,这银子嘛,你须得收回去,到底你也不是富裕之人,孤身一个出门在外多些银钱傍身总不会错的。”

    族长将桌上那沉甸甸的钱袋子送还给韩勨,同时也向他保证自己会在他离家时替他照看院子。

    “还望族长不嫌弃能收下这点散碎的银子,您老放心,晚辈这几年也不曾清闲偷懒,空余时一直都在替书铺抄书,多少也能攒下点,足够我上京赴考所用。暂且不说我那堂兄,他的心性如何您也是清楚的,我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家中大小事务实在不敢托付于他,可又担心家父与家母的坟茔将无人照看,这清明寒食也只得托付给宗亲们照看一二,这点银子实在不足挂齿,还望族长能收下,只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将来晚辈若有出息,也定不会忘了宗族亲人们自小看护的情义。”

    韩勨即已将话说到这地步,族长再推拒也显得太过无情了些,略想想便也就收下了银子。

    一来是为宽他心,二来他所言不错,清明寒食的祭拜,也需银子使用,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他推拒不得。

    “你且放心去考,家中一切有我。你那院子我定会为你照看妥当,绝不让人妄动其中的一草一木。”

    韩勨听罢这才放下心来,他就怕堂兄会乘他家中无人时,偷溜进院子里再祸害了他的桃花树。

    料理完了最担忧的事情,放下压在心头多日的一块大石,韩勨转回家时便轻松了许多。

    晚间他与丹墨璃一道将那坛子桃花酒挖出,亲手抄了几道菜,打算今日与她一醉方休。

    残月悬空,时而会有如雾霭轻纱般的烟云飘过头顶。

    夏蝉隐于枝叶里,间或嘶鸣几声,向树下之人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清凉舒爽的夜风抚过面颊,抚过树梢,枝叶摇曳,唏唏沙沙,飞落多少花瓣。

    韩勨多饮了几杯,两颊如桃花般粉红,他神情迷蒙,思虚混乱,伸手接起一片花瓣,幽幽一声叹息。

    “怎么还未出门,现在就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呢?”丹墨璃调侃道,拿起他掌心里的花瓣在指尖处轻拈揉搓着。

    韩勨侧身望了她一眼,似有万语千言要对她说,却苦于无从开口,最后只是牵起她的手走到树下,摸着着树杆,低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