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后,我还是开始学着看人眼色,学着趋利避害,学着边缘化学着自我孤立,直到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才不得已再一次开始和人相处,但也会下意识避着镜子。

    母亲在我进入公司实习后的第一个月病逝了,父亲的抚养费全用来供我上大学,她怕极了出门,还是不得已出门找了工作。

    哪怕大学我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没日没夜的做兼职补贴家用,找工作也是奔着高薪资,母亲还是病倒了,她本就身体弱,受不了一点苦,却因为我苦了好多年。

    我想过很多次,母亲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所见之人避我如蛇蝎时的一片安栖之地,是不辞辛苦也不图回报抚育我长大的一脉血缘的温存,又或者,仅仅是赋予了我生命的世界极少的一点点善心。

    直到母亲去世,我才忽然明白,母亲与我而言不过一份无论时间怎样变化,我长成什么样,都能在这里舔舐伤口找回自己,有信念迎接明天的底气而已。

    生命的传递和延续也悄悄藏在这点底气里了。

    现在,我的底气悄然的消散了,以后无论风霜还是雨雪都是我一个人的了。哪怕以后再害怕再恐惧,电闪雷鸣,都要捂着耳朵自己走下去。

    说真的,我从没想过,工作后的第一笔月薪是用来给最爱的人办葬礼。

    葬礼布置的很简单,来参加的人也零零星星的没几个。我见到了那个缺席我人生十几年的男人,我的父亲。

    他似乎有些歉疚,为母亲献上了一束白玫瑰,低哑着说,“是,是我不好,我从没想过我走了以后,你们过得这么不好。你要是没住处也可以暂时住在爸……住在我这里。”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正是因为想过,他才决定要走。但我不怪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他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决定。只是从漩涡中抽身而已,这没什么。

    孟舟透过玻璃折射的微光在我耳边说话,让我别信他。他说,“孟舸,先有母亲后有父亲?做什么大梦呢。你啊,没那个运气。你这一辈子,就是和我纠缠的命。”

    “哥,我的世界没有别人了。那你也只能有我。”

    兜兜转转,好啊。

    我看向他,看向我血缘上的父亲,几乎一字一顿。“不麻烦了,毕竟当初被你抛弃的我本来就是个,怪物啊。”

    那个男人想说什么,嘴唇颤了颤,向我走近了几步。我退到窗前,意识到自己无法再退,却仿佛释然一样地笑起来,有什么东西被放下了,我指着玻璃,就这样笑着对他说,“看到了吗?这是孟舟,你的第二个孩子,我亲爱的弟弟,不打个招呼吗?”

    他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孟舟透过窗子看我,脸上有恨,却很平静,“孟舸,你做什么?”真是荒谬,我最大的秘密不就是一场荒谬的闹剧吗?我当着那个生理上父亲的面,吻上了那块玻璃。我听到他的笑声,我们果然很像,连嘴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我觉得我疯了,但那只是开始。这场游戏玩久了我总会忘记我是谁,我想到了孟舟的话。

    只有他吗?行啊。他不放过我,可我总要挣扎着活,不管怎么说,真实的的世界与他无关,只是我一个人的栖息地,总不能……梦里梦外都一样糟糕透顶吧,那他该多开心啊。

    我不能因为他真的堕落。这条命是我从他手下死里逃生偷来的,为了他毁掉吗?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配不上我二十多年的颠泊。

    所谓的父亲再也没有来过,我一如常人地工作。

    可讲真的那感觉并不好受,肉体凡胎生于世间,睁眼见到的是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却只能强迫自己与外界割裂,生怕别人发现我藏在人畜无害外表下的另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