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个装着碎纸片的牛皮外封袋上写了“初稿”两字,就放到专存数据的那张桌上,转身很快离开实验室。

    下午的时候,姜漪去了趟医院。

    老太太这两天状态不错,去时醒着,兴致来了,拉着姜漪就聊过往的事情。

    其实老太太说的那些事都是姜漪记事前发生的,她听着并不感觉是自己经历过的。

    这一刻的她,像个不曾参与的旁观者。

    姜漪从没亲眼见过父亲,甚至连母亲的模样,现在脑海里浮现的也几近模糊。

    但据老太太所说,她刚生下来的那段时间身体很不好,感冒发烧都是常有的事。那会父亲工地日夜赶工,基本没空回家。

    而母亲除了要照顾姜漪,还要对抗自己在怀孕期间吃苦头落下的病根,日子不太好过。

    可老太太自始至终都相信一句话:“人总不可能永远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

    所以乌云避日的阴暗总会被久时后升起的骄阳驱散,她信。

    可谁都没想到,工地连夜赶工导致的疲乏状态,安全问题没能及时得到反馈,暴风席卷的当夜,父亲被轰然倒塌的脚手架逼了条命。

    而母亲听闻消息,悲痛欲绝,接连多天难抑哭泣,直到呼吸困难,迫得身体情况每况愈下。

    明朗可期的家庭就这么被生生折断了希冀,日渐黯淡无光。

    后来一年半的时差,大家就这么熬着,姜漪也在慢慢长大。

    老太太舍不得儿媳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不想她一辈子都被困在逼仄的小胡同里,便听邻里介绍的话,给相了个男人。

    母亲是乖顺的性格,即便心境微凉,却也听话地决定放下过往,好好地看向未来,重新出发往前走。

    谁能料到,这场对未来的赌注,迎来的不是重拾的明媚,而是无边的深渊。

    改嫁的代价,母亲用命换了。

    老太太每次说到这里,眼眶都是通红发烫的。

    她从始至终都觉得是自己遇人不淑,眼力不行,是她的过错,是她亲手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推入了暗无天日,再无救赎的地狱。

    所以就算自知时日不久,她也要再去看一眼儿媳,看一眼这个被老姜家苦了的好孩子。

    如此,她才能心有落定地放下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