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的车程五个小时。周五休假的日子搭上十一点的班次,清晨可以赶在那个人睡醒前抵达。

    行驶上高速道後路面渐趋平缓,公路外偶有树林、田地,最後任由高高的隔音墙遮档,我收回视线。巴士里电视播放着不怎麽有趣的外语片,时不时g引旅客注意。

    说起来,我似乎从没有认真看完这里的任何一部片子,又盯着萤幕一下子,我拉低兜帽盖住双眼,孟秋的气候还是十分闷热,头顶上的冷气却强得没道理。窗外路灯一瞬一瞬亮起、再一一闪过,令人熟悉的昏hsE光芒,同时带有无法解释的冷然。

    北部,正下着雨吧。

    十年来每个月见那人一次。那个人,中学时代的学长、以及——?远距离交往的恋人。

    「你是我们队上一年级的?」

    第一次和学长说话、是在球队练习结束後的傍晚。从背後传来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弄掉手上东西,毕竟特意选在放学後、往顶楼的楼梯间这个人少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撞见。

    「学长好。」表面上大声打招呼,其实尴尬极了。学长扬眉、倒是乾脆地捞过我无处可藏的吉他。对方是篮球队里大一个年级的前辈,虽然平时斯文可亲,身为队长却十足威严,这样的人看见新进队员不加紧练习却是在做额外的事情,会怎麽想?

    「在g麻?唱歌?」

    「没有,就弹吉他,稍微练下而已……」

    他哦一声,意料之外,学长抚m0着琴面,然後起手,一下、两下,修长漂亮的手指用最温柔的姿态不缓不急地刷弹着琴弦,无其他人经过的楼梯间只剩我与学长与顺畅宛转的琴声。

    「太厉害了……」

    「没有那麽夸张,只是有点兴趣,平时练着玩罢了。」学长将吉他还给我。

    「不不不!太厉害了!学长加入我们乐团吧!……啊、但是还有篮球队的练习……」顾不得隐瞒一人身兼两个社团的秘密,我甚至有些心急地搭上对方的手臂,在他看过来之後才因距离过度亲昵而尴尬收手。

    「真的不用了。」

    学长拍我的肩,起身时正好闭校的钟声响起,他正要走下楼梯,突然又回头。「你弹得很不错噢,加油。」

    究竟是学长突如其来的称赞让我愣住了,还是那个与球场上沉着指挥的表情不同、眼前带着轻松笑容的人太过帅气又太引人心动,接下来的日子这个身影始终占据我的目光。

    从最初追着他央求他加入乐团、到後来希望能帮上对方而在球场上尽力表现,偶尔一起度过午休,也会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成为後辈中最接近他的人。但越是接近这个人,越是了解他。在发现自己对学长抱持着什麽样的情感之後,只觉得挫败。

    学长他,是那样的人。虽然玩过一阵子音乐,也乐在其中,但是认为没有发展价值所以放弃;不讨厌篮球也不讨厌学习——「花点心思就能拿到好成绩,那麽把念书当作一种兴趣,不是很有成就感吗?」他旋着笔杆,撑颊笑道——学习是为了进路,至於篮球,恐怕也只是兴趣的一环,成为考生之後,学长丝毫不留恋球队,以备考为由在全国联赛前夕退出。

    ????他就是那样的人。只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即使有喜欢的东西,必要的时候也能够轻易抛下。

    ????我始终认为,自己也会成为风逝在他背影的一粒尘沙,无法引起任何回盼地、被安静地抛弃。

    ????毕业典礼当天,我向学长表白。与想像中相同,那个人手按在脸上,痛苦又为难的样子;与想像中不同,手遮掩下的表情染上一片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