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回来的时候发现柏亚宁已经上完晚班回来了,他刚打开出租屋的门便已经闻到了房间里传来的香味,好像是鸡汤,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起来,他快步往里走,站在厨房门口探出头来,看着里面正系着围裙熬汤的青年。

    “柏哥,你在做什么?这么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夏瑜是个小话痨,他脸上还带着一点点淡淡的妆,大多数都已经晕染了,眼角周围糅杂在一起的红红紫紫显得有些滑稽,可不耽误他朝着柏亚宁凑过去。

    低头一看,里面熬着的是一锅乌鸡汤。香喷喷的,夏瑜深深吸了几口,肚子没出息的叫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青年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看来刚洗过澡,额头前面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趴着,柏亚宁长着传统长辈很喜欢的那种浓眉大眼周正舒服的长相,琥珀色瞳孔中闪烁着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朝着夏瑜比划着手语:刚回来,你要喝一碗吗?

    夏瑜舔舔嘴巴,眼睛亮亮的看着柏亚宁点点头,他几乎要跳起来,围着青年欢呼,“哎呀哎呀柏哥,有你这样的室友我可真的太幸福了!我先去洗个脸,不然这幅鬼样子简直是对美食的亵渎!”

    说完他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听见他房间的门开了又关,柏亚宁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锅子里的鸡汤散发着氤氲的热气,他关上火,用勺子尝了一口,味道清淡但是掩盖不了乌鸡本身的清香。

    刚刚给夏瑜盛了一碗放在桌子上,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柏亚宁擦干手拿出来按下接听,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略显焦躁的声音,细听还能察觉到对方刚刚哭过。

    “你赶紧过来一趟吧……你弟弟刚刚发了好大的脾气,我让他吃饭他也不肯……”说着那头又哽咽了。

    柏亚宁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两下,随后便挂掉了手机。他思索了两秒,将锅子里的乌鸡汤又盛了一碗放在桌上,随后将剩下的倒进了保温壶里放进包里,穿上一件浅蓝色工服,恰好夏瑜从房间里出来,见状一瞬间就明白他要去哪儿了。

    柏亚宁当做没看见夏瑜脸上替他委屈的表情,他指了指桌上的两碗鸡汤,比划着:【桌上的鸡汤都是给你留的,我先走了,不用给我留门。】

    随后便转身出了门。

    去市中心医院要倒换两次公交车,柏亚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坐着电梯上了11层,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不同的声音。

    柏亚宁闻到地面上传来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微微皱眉,迎着窗外的阳光往前走,他眯着眼,在病房外蹲在地上的女人面前停下,轻声哭泣的女人抬头看向他。

    沈玉珍两鬓斑白,发丝凌乱,脸上因为长年操劳留下了深深的沟壑,眼底是一片铁青,眼圈泛红。柏亚宁目光复杂,刚想俯下身将女人扶起来,沈玉珍却抢先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她朝着青年指了指前面敞开门的病房,眸子里尽是心疼,可并不是因为柏亚宁,她压低声音,好像怕谁听到似的,“你先别管我,进去劝劝你弟弟,他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他今天说想出去晒晒太阳,后来……说想下地走走,走了几步就倒在地上了……你弟弟,”沈玉珍红着眼眶看着柏亚宁,嘴唇颤抖,“他说自己就是个废人,他说不想活了……”

    女人眼里流露出一点不再强装坚强的虚弱与崩溃,柏亚宁很少看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一种很需要自己的眼神。

    柏亚宁静静凝视着沈玉珍,他把这种眼神视作女人为数不多的表达母爱的方式。半晌他嘴唇动了动,重重捏了捏沈玉珍粗糙的手。随后便朝着病房走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床上的少年侧着身子背对着门口,他听见了脚步声,以为是沈玉珍,用一种嘶哑但仍旧让人心惊的声音低吼,“我说了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柏亚宁看着他蜷缩在病床上的瘦弱的脊背,轻轻敲了敲旁边的房门,这是柏小宝刚刚被检查出遗传性疾病时,他和对方约定的只有两人知道的暗号。

    果不其然,床上的人先是沉默,而后便轻声叫了一声,“哥?”

    柏小宝从床上慢慢转过来,他瘦弱,脸色苍白,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是斑驳的针孔,还有青紫的淤斑,他生的更像沈玉珍,像是稀碎的瓷器,看着柏亚宁,他露出一个笑来,缓缓朝青年伸出手,“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柏亚宁点点头,把袋子里的保温壶拿出来放在他病床边,他站着,轻轻摸了摸柏小宝的脸。

    【怎么不肯吃饭,不饿吗?】青年用手比划着,眼神里没有一丝责怪。